“我欲将小女许给贤侄为妻,结为道侣。”秦方宇看着南奕,眼神满是真诚,“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南奕闻言一怔。

    他满心以为秦家找他,是会许诺利益,在某些产业或时局问题上提出要求,试图不着痕迹地将他拉入秦家阵营,于世家争斗中站队。

    却不想,竟是想安排秦南衣做他道侣。

    就这?

    南奕看向秦南衣。

    秦南衣落落大方,见到南奕视线,还朝南奕含笑点头。

    在南奕眼中,秦南衣今日打扮,确实惊艳,亦落落大方,尽显大家闺秀之风采。

    可是,她的眸中,既无半分羞涩,也不曾有过半点感情。

    南奕温声回绝:“多谢秦叔厚爱,奕一心向道,无意分心道侣之事。”

    秦方宇继续劝道:“贤侄此言差矣。道侣之间相互扶持,亦是有助修行,无损道心。他日若是有后,第一子也当随贤侄之姓,只让第二子从我秦姓、承我秦家家业即可。”

    南奕仍旧摇头。

    秦方宇终于蹙眉,疑惑道:“贤侄为何不愿?莫不是瞧不上我秦家?或是不愿卷入世家之争斗?这点请贤侄放心,我定不会拿此等世俗之事扰你修行。”

    南奕反问:“不知秦叔,为何如此看重在下?”

    “贤侄创下内功,是为开辟新道,他日定能晋入地阶,炼神反虚,乃至于有望合道。”秦方宇沉声道,“我秦家别无他意,只欲与贤侄结个善缘,请贤侄留下一脉子嗣。待到他日,贤侄晋入地阶,只求贤侄为汝子嗣护道,助秦家成为千年世家即可。”

    天阶,炼虚合道境,便已成仙神,轻易不履凡尘。

    换言之,地阶,即是凡间绝顶。

    而后,一世,是为十二代,对应三百六十年。

    唯有世代传承之千年世家,才是真正的修行世家,有望传承万载,乃至于衍化教派。

    而似楚郡各大家,只不过是凡间世家,连一世时间,都未必能传承齐全。

    不过,秦南衣这会听了,稍觉讶异。

    她发现,秦方宇早先与她商量时,所拟定的另一个条件,即请南奕出手,凭借「全愈」天赋助族中本代少年入道功成,被秦方宇减去。

    眼下,秦方宇竟只求南奕与秦南衣结为道侣后,留下一脉子嗣传承。

    “我秦家数代先祖,皆为各仙门内门弟子。若贤侄愿意应下,待汝筑基入得内门,需征伐灵境之时,我秦家先祖,亦可为贤侄护道,一齐行动。”

    “而在大离世俗,贤侄若是有何需求,亦可直接吩咐下去,由我秦家代为操持。”

    坦白说,秦家这般做,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倒贴。

    等到未来,秦家家主之位传给南奕后裔。这秦家,说是秦家,也可以说是南家。

    但南奕,仍旧摇首说:“承蒙秦叔看重,奕一心向道,无意分心。”

    秦方宇不解:“敢问贤侄,为何不愿?汝于凡间修行,亦需积累名望、经营产业。若得我秦家相助,或可有望十年筑基。而我秦家所求,不过一脉子嗣,亦不会让世俗之事扰到贤侄。此乃合则两利之事,贤侄为何不愿?”

    南奕抬眸,看了眼秦方宇,又看了眼秦南衣。

    秦南衣十分平静,满脸不以为意,似乎是否与南奕结为道侣,她都无所谓。

    南奕便道:“秦叔适才也说了,在下日后定能晋入玄阶。在我看来,十年方才筑基,着实太久太久。而秦师姐,恕我冒昧,或许跟不上在下修行步伐。”

    秦南衣闻言,面上稍显苦笑。

    不过,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可能,并已稳住道心,不会将南奕此话放在心里。

    秦方宇则是头疼。

    发觉本次悟道,功效堪称神效后,秦方宇很快猜测,或是本次饮茶之人中,出了资质才情恐怖无双,堪称谪仙转世般的天骄人物。

    这个人究竟是谁,秦方宇不作他想,立马认定了是南奕。

    为此,原本拟定的另一条件,秦方宇干脆提都没提。

    却不想,即便如此,南奕也毫不动心。

    可如果南奕不肯留下子嗣,秦家也就没必要再支持南奕,向其示好。

    而南奕引路人乃是陶知命,有着陶知命在,秦家也不好在明里暗里打压南奕。

    于是,秦方宇终究只能一声长叹,不再强求。

    而南奕,也就此告退。

    在南奕走后,秦南衣笑道:“我此前说过,南奕道心甚坚,行事几无迟疑,都不必红尘炼心,便可勇猛精进无所畏惧。此等天生道子,自是不会与我结为道侣。”

    秦方宇叹道:“终是要试上一试。只是我也没想到,略去请他出手护法,助人入道之条件,只求一脉子嗣,都不肯让他应下。”

    秦南衣自嘲一笑:“在他眼中,或许不单是我,连整个秦家,都恐是拖累,只会影响其修行进度,根本无法助他修行。”

    秦方宇沉默。他很想说秦家产业不小,不可能一点助力皆无。

    但这种助力,于普通修士有大用,于南奕眼中,或许不过尔尔。

    毕竟,不提《大离双龙传》着书邀名,单是内功心法,便足以引动江湖武夫。

    一点锦上添花之效,根本不能令南奕动心。

    不过沉默片刻,秦方宇道:“南奕此子,不愿多沾因果。但你日后,亦可多与他走动。说不定哪日共渡难关,培养出感情,也是不无可能。至于眼下,却是不必纠结。反正,我秦家不行,他们裴家,亦或是其他几家,同样不行。”

    在秦府门外,裴家姐妹并未远去,耐心等待南奕出来,丝毫不惧左近路人的奇怪目光。

    等南奕出得秦府,裴清采立即迎上,邀请南奕去裴府作画。

    南奕先前尚有些疑虑,拿不准裴清采意图。眼下却已然有了猜测。

    他不欲浪费时间再跑一趟裴府,便道:“二位若只是求画,可随在下去往诚友书店。我在书店之中,为二位作画,亦是无差。却是不必非得去趟裴府。”

    裴清采见南奕这么快就从秦府出来时,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再听得南奕如此说,立马猜到南奕是拒绝了秦家,并于此刻,虽未明言,却也同样拒绝了裴家。

    但裴清采银牙微咬,仍不愿死心,干脆道:“南君想来,是已猜到了裴家之意。然清采执拗,仍想亲口听南君明言回绝。若南君愿意,我姐妹俩人,皆愿与南君结为道侣;若南君好洁,亦请收下舍妹。舍妹清雪,修的是清修派功法,修为虽浅,亦可以其元阴助上南君一臂之力。”

    南奕皱眉,没明白裴清采这会怎失了分寸,非要他挑明了说。

    裴清雪亦是连忙传音,急道:“姐,你这会儿是主魂还是辅魂?”

    裴清采没有回裴清雪,只是直直看着南奕。

    南奕不欲费心揣测裴清采心思,只是淡漠开口:“恕南奕冒昧,寻常女修,跟不上在下修行步伐。奕不欲迁就,自是无意与人缔结道侣。”

    裴清采叹气,微垂眼眉:“既如此,我与舍妹,也就不再耽搁……”

    裴清采话还未说完,裴清雪突然开口打断:“姐,画像,画像还是要的。”

    裴清雪的声音,一开始不小,后面见南奕诧异眼神看向她,便立马弱了下去。虽不至于是声如蚊呐,却也格外轻柔。

    南奕不禁诧异:这姑娘,竟是真想要画像?

    他一时不知说啥为好,顿上数息后,道:“二位若要画像,请随我同往诚友书店。”

    三人去往诚友书店路上,裴清采终于传音回复裴清雪:“小妹伱或许觉得我冒失。可是你不懂,南奕乃是大气运者,若能与他结为道侣,他日我俩,未尝没有晋入地阶之机。”

    半月以前,裴清采身染永恒明火,曾得南奕「全愈」救治。当时她未曾在意,可后来却发现,南奕天赋,竟能让她重得元阴之力。

    换言之,若与南奕结为道侣,每次双修,都能汇聚元阴元阳,阴阳和合,得享造化。

    在裴清采看来,哪怕南奕不曾开辟新道,仅凭「全愈」天赋双修,亦能晋入地阶。

    只不过,此事涉及南奕天赋隐秘,裴清采并未与裴清雪明言,只说南奕乃是大气运者。毕竟,若是不能结为道侣,说了也是枉然。

    其实,换作他人,出身较差之修士,若能得世家投资,主动请作道侣,多半都会应下。

    可惜,秦南衣与裴家姐妹,碰到了南奕这位穿越者。

    身为穿越者,南奕并不打算在此世娶妻生子。

    毕竟,此世神诡暗伏,并非无魔异世。

    他孤身一人,原身父母又俱去,不受人道因果缠身,完全可以旁观者之心态,审视此世,理性选择。

    但他若在此世有了感情,就相当于有了破绽,或许会在他日被人加以利用。

    南奕并不打算让自己平白多出个隐患之弱点。

    所以,不论秦家还是裴家,注定了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压根没戏。

    三人到了诚友书店。

    陶知命抬头一看,乐道:“师弟你去秦家赴会,怎把裴家两位千金带了回?”

    不等南奕解释,陶知命一边起身,一边说:“行吧,我去外面听曲,店子就交给师弟你了。”

    说完,陶知命将适才翻阅的艳情插回书柜,负手在后,施施然出了书店。

    南奕眨了眨眼,不知说啥为好,便干脆当陶知命不曾出现过,看向裴家姐妹,问道:“二位是画像是想在一起,还是想分别作画?是只画人像,还是带上场景?”

    妹妹裴清雪迟疑看向裴清采,见其点头,方才对南奕柔声说:“还请南君分别作画。我这一幅,若是不麻烦,亦请南君带些场景。”

    裴清采则是看着南奕,幽幽道:“南君可先为舍妹作画。而后,我这一幅不需场景,唯望南君画中止我一人即可。”

    南奕面色淡然,只当裴清采发言如常。

    他取出画纸,开始准备作画。

    裴清采让出空间,去了书店角落,只留裴清雪在书店正中坐下,取了几期《明报》翻阅起来。

    画了大半个时辰后,南奕为裴清雪作完画。

    裴清雪很想立刻取过南奕之画研究,但姐姐裴清采尚未开画,裴清雪亦耐着性子,去书店角落继续看《大离双龙传》。

    南奕开始为裴清采作画。

    与裴清雪翻书看报不同,裴清采却是坐在那里,幽怨看向南奕,全程不眨一次眼。

    南奕看在眼中,心思却似只在画上,全神贯注作画,不曾有丝毫分心。

    半个时辰后,为裴清采所作之画,亦是完工。

    裴家姐妹,各自取过画作看。

    南奕作画,工于写实,与此世流行画技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在插图中,南奕虽画有人像,却只是勾勒草图,以寥寥数笔,画出漫画之实感。固然画的也还不错,却明显能看出留有余力。

    裴清雪对此十分好奇,想看看南奕绘摹人像,究竟能画到什么程度。

    现在,裴清雪看到了。

    南奕仿佛化作无情绘摹机器,将她坐在店中看报一幕,如实印出,纤毫毕现。

    虽无神韵之相似,却有别样之形似,同样极具冲击力,可名曰《女子读报图》。

    若非此画只是素描,只有墨色轻重之分,不带色彩,否则裴清雪甚至会怀疑,南奕是否是自时间长河直接截取画面。

    而在给裴清采画的画作上,又有不同。

    同样是极致形似,南奕却多加了一笔,轻轻点睛,于眼眸处画出神韵。

    不过,并非是裴清采原本的幽怨眼神,而是淡然至极,几可称为淡漠的绝情眼神。

    这就使得,此画可名曰《裴家千金绝情画》。

    偏偏裴清采还说不得什么。

    因为,南奕作画,是在裴清采眸中画出了自身之倒影。

    所谓绝情之神韵,非出自裴清采双眸,而是出于其眸中倒影。

    此等画技,于方寸之间演绎玄妙,堪称精妙绝伦。

    南奕也是在成为修士后,身体控制力大增,才能做到。若他还是凡人,根本画不出此等眸中倒影绽放神韵之画。

    捧着《裴家千金绝情图》,裴清采欲言又止好几度,终只是一声轻叹:“多谢南君赠画,叨扰良久,清采这便离去。”

    妹妹裴清雪其实对南奕画技很感兴趣,是真的单纯痴迷于画道。但碍于身份场合,她亦只得同时告辞。

    转眼,书店之中便只剩了南奕,以及全程在旁啃着铜钱看热闹的吃钱点点。

    南奕面色平静,先是做完今天的文抄功课,增一日灵性;

    然后,口述剧情,开始让点点代笔码字,准备后续之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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