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是进行的很顺利。

    秦昊派人出关与东穆国方面的守军取得了联系,对方也十分痛快地处理了通关文书一事。

    看起来东穆国方面已经与边军打过招呼,所以景元帝国使团出关前往东穆国边军将领早有准备。

    事情都办妥了,邵曦也不敢多耽搁便在隔日带着使团出了东平关,朝东穆国而去。

    秦昊亲自率兵陪同使团一同出关,在行出二十里时,对面便有东穆国的兵马出现。

    双方将领各自叫停自己的兵马,独自离开队伍来到双方之间的空地上,秦昊与对方的将领在马上相互拱手见礼。

    别看打起仗来双方你死我活,可是在和平时期双方边军之间也并没有达到一见面就双眼通红的地步。

    仗打得久了,心中的那份国仇家恨反而没那么强烈了,也许都麻木了吧?

    难得有了这么几年的太平,双方也都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东穆国的将领倒是十分客气,与秦昊寒暄几句之后,双方便开始交接使团的护卫之责。

    虽然两国之间长久以来相互敌对,但邵曦带领的使团好歹是去给太后贺寿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到了济州城什么样不知道,至少边军这些武将一直奉行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

    既然使团是来拜寿的,那便来者是客,他们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秦昊在临返回东平关之前,催马来到邵曦的面前,拱手对邵曦说道:“邵大人,末将就只能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一切就都要靠使团自己。

    “还请邵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多多保重,末将在东平关等着诸位大人顺利完成出使,平安返回我景元帝国。”

    邵曦也对着秦昊拱了拱手。

    “秦将军辛苦了,此次路过东平关着实是有些匆忙,待出使完成返回之时,本官定要与秦将军好好喝上几杯,秦将军快快回去吧!关中诸多事务还都等着你处理呢!”

    秦昊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又朝东穆国远处的兵马看了一眼。

    这才转回头对邵曦行礼说道:“末将告辞,祝大人和使团一路平安!”

    说完,秦昊拨转马头朝着己方的兵马飞驰而去,没过多久便带着手下的队伍离开了此地返回东平关。

    这个时候,邵曦才转身看向对方的那位将领。

    只见此人皮肤黝黑,络腮胡须,身材倒甚是魁梧,两眼炯炯有神,看得出也是一员猛将。

    可以想象,东平关这么重要的地方景元帝国派了秦昊这样的人驻守,对方自然也会派出精兵强将在此与秦昊的兵马对峙。

    赵曦对着对方的将领拱了拱手,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目前在军中所任何职?

    “此次我景元帝国使团出使贵国为太后贺寿,为何不见贵国礼部派出的官员前来迎接?”

    前面问得倒还正常,后面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明知故问,邵曦很清楚对方没有派出官员主动到边境来迎接是存心让他脸上不好看。

    虽然邵曦完全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乐得这一路上的清静,但这种事若是就这样不声不语地过去了,会显得他这个景元王朝的使臣太窝囊了。

    所以就算心中明知道怎么回事也要故意开口询问一番。

    不知道和不计较是两码事,过问了就是在向对方证明,这件事情我记在心里了,别拿我当傻子。

    对方的这位将领对邵曦倒是十分客气,连忙拱手回道:“末将甘远成,只是这边军中的一名都尉,并非将军,邵大人实在抬举在下了。

    “京城那边已经派人给我们送过信,因为朝中都在忙着筹备太后的寿辰,所以礼部没有来得及派人前来迎接贵国使团。

    “于是便安排末将沿途护送使团一路进入京城,不周之处还请邵大人多多见谅!”

    邵曦闻言,在心中骂了句妈卖批。

    你们太后做寿,你礼部不忙一些那是自然,可如果说是忙到连景元王朝的使团都没空来接的话,那简直就是放屁!

    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的,还真当自己是傻子?

    不过邵曦也知道,甘远成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与他掰扯这些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于是哈哈一笑,对甘远成说道:“贵国太后寿辰自然是天大的事情,想必贵国的礼部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顾不上来迎接我朝使团倒也无妨。

    “我朝乃是上国,岂会在这等小事上多做计较?这一路上还有劳甘将军多多照应。”

    甘远成看起来并没有秦昊那么深的城府,似乎也对两国之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

    既然邵曦表现得很大方,他自然也就大方地回应。

    “邵大人果然气度不凡,心胸广阔,难怪能出任使臣一职,末将佩服!

    “邵大人请放心,这一路上有末将带兵护卫同行,必会让使团顺利到达京城,只是这后面还有十来天的路程,使团的各位就都辛苦了。”

    邵曦笑了笑。

    “都是为圣上效力,不敢言苦,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劳甘将军了。”

    双方客气也客气够了,于是使团便随着甘远成的兵马一路朝着东穆国的京城——济州城的方向出发。

    看来这甘远成今日前来迎接使团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甚至都没有回营向主将复命便直接带着邵曦他们上路了。

    就在邵曦带着使团随甘远成前往济州城之时,京都大梁城内的皇宫中也在发生着一件不同寻常之事。

    太子萧玉明在贴身太监的陪同之下来到了皇宫一角的禁宫,这里之所以被称为禁宫,其实就是皇宫内的监狱。

    因为被关在这里的都是皇室成员,每个人都被关在不同的宫殿之中被严令禁足。

    未得当今圣上的恩准,除了前来此处送饭的太监之外,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出。

    被关在禁宫之内的人更是被严禁外出,宫外都有皇家禁军把守,不要说是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地常年人迹罕至,各宫的房屋建筑也都少有修缮打理,难免会显得荒凉许多。

    不仅是院中青石地砖的缝隙中长出了杂草,就连房顶的瓦片上也是杂草丛生,很多地方的屋顶、房檐都已破败不堪。

    被关在此处的人除了活动范围要比寻常的囚犯大一些外,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而今日萧玉明所来的这一处禁宫,其中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削去爵位的当朝二皇子萧玉智。

    自打邵曦将萧玉智豢养私军,意图谋反的证据交给萧常毅之后,萧常毅在盛怒之下便将萧玉智关入禁宫,削去陵王之爵。

    此事还曾在朝内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当初的皇子一派也曾有人出面力保萧玉智。

    奈何萧常毅心意已决,力排众议之下还是将萧玉智关了起来。

    如今的萧玉智别提有多落魄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陵王如今已沦为了阶下之囚,没有了半分王爷的样子。

    被关到此处之后,除了一个贴身的小太监照顾他的起居生活,每日所能见到的便是前来送饭的太监。

    除此之外,再未见过其他人。

    要说跟着他的这个小太监也真是倒霉,同样也是在宫中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太监被发配到这里,实际上就是等于陪着他这个二皇子一起在坐牢。

    现如今的萧玉智再也无法享受当初那种奢靡的生活了。

    还记得当年邵曦被他请到陵王府做客时,王府内的规模、陈设和奢侈程度曾让邵曦震惊不已。

    而如今的他却只能住在这破败不堪的禁宫之中,别说吃得差了许多,就连身上的衣袍破旧了也只能是让手底下的小太监为他缝缝补补,全然没有身为王爷该有的任何待遇。

    尽管如此,这三年来萧玉智在禁宫之内依然不曾忘记自己曾经身为王爷的身份。

    此刻他正坐在屋檐下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

    可杯中盛着的却是白水。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是想喝一壶清茶都成了一种奢望,也只能放一壶白水来找找当初的感觉。

    萧玉智虽身有武功,但圣命难违,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禁军的看管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一开始的时候也许会心有不甘,可是日子久了,似乎人也变得麻木了起来。

    此时,顺着房檐斜照下来的阳光正落在他的脸上,他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那有些微微燥热的感觉。

    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而这三年的落魄生活却让他开始明白,哪怕是一缕阳光,一丝细雨都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只要还活着,他便不会绝望。

    他幻想着或许会有那么一天,萧常毅这个父亲终究会原谅他,到时候就算不再做陵王,他也可以做回那享尽富贵的二皇子。

    他并没有死心,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那太子之位。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才是成为太子的不二之选,而如今的太子萧玉明太过迂腐,皇弟萧玉展又太过单纯。

    景元王朝交到他们的手中,也许不会变得更差,但绝对不会变得更好。

    只有他自己才是天命之人,是将来能够带领景元帝国开疆拓土,睥睨天下的一代圣主。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太自信呢!一旦自信过了头就是自大。

    萧玉智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栽就栽在了那个在他看来迂腐不堪,言行呆板的太子——自己的皇兄萧玉明的手里。

    之前邵曦的分析并没错,余江郡之事的确是萧玉明为他自己的这位皇弟布下的局。

    崔岐正是萧玉明通过吏部侍郎姚勲才得以在余江郡任郡丞一职,而孙爵也是萧玉明通过关系调任到余江郡的。

    为的就是让其与崔岐相互配合,查出余江郡的赵家私征商税,豢养私军之事,只要这件事情爆出来了,萧玉智便脱不了干系。

    能在余江郡豢养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私军,萧玉智绝不会从来没有与赵华俊联系过,只要双方有联系便必会有书信往来。

    原本萧玉明的确是打算让崔岐和孙爵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向京都检举余江郡赵家。

    不过邵曦的出现将此事的进程加快了,而且以邵曦的雷霆手段,竟然没有给萧玉智任何补救的机会,直接便将整个余江郡的赵家给连根拔起。

    更是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交给了萧常毅,这倒是省去了萧玉明不少的麻烦。

    今日他到禁宫来,是要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与萧玉智之间的明争暗斗做一个了断。

    他这个二弟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与自己争个输赢,他身为兄长倒也一直都在让着对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二人之间的这种相争愈演愈烈。

    尤其是在自己被封为太子之后,萧玉智这个弟弟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为了仇敌。

    太子这个位置对于皇子们来说就是最终胜负的标志,自己坐上太子之位便代表着父皇萧常毅对自己的认可,也意味着皇子之间多年相争之下谁胜谁负的结果。

    尽管一直行事低调,但萧玉明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从小跟自己争到大的二弟绝不会就此甘心。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对萧玉智百般的提防。

    虽说二人一奶同胞皆是皇后所生,但面对着未来的帝王之位,亲情这种东西便显得极其的脆弱。

    随着萧玉智所谋划之事越来越大,萧玉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下去了。

    若是不将自己这个弟弟置于死地,那么将来死的就是自己。

    这些年以来,萧玉明之所以一直表现的木讷迂腐,完全是他装出来的。

    他自幼便城府极深,轻易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表露出来,而萧玉智又是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萧玉智似乎很精明。

    但实际上真正精明的人是萧玉明,他可说是将扮猪吃老虎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仅骗过了朝中的文武群臣,更是将自己的弟弟和父皇萧常毅也都给骗过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儒雅有礼,饱读诗书,心怀家国的帝国储君。

    可谁又知道?他也有阴险恶毒,心狠手辣的一面,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藏得太深了。

    能够看明白他的人,除了邵曦不知道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