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老鸨满脸堆笑地朝着手执牌子的大人走去,边走还边侧过身子,将手伸向另一侧袖子里,像是在掏什么东西:“大人啊,我这勾乐坊开了这么多年了……”

    言语被“吧嗒”声打断。

    只见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掉落在地上,老鸨的手还伸于半空,其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贿赂朝廷官员?妈妈桑,你胆子可真大呢!”大人将牌子塞入里衣,“还有,你动作这般娴熟,莫非是以往经常贿赂朝廷官员不成?”

    “大人冤枉!”老鸨“扑通”一声跪于地上,连连叩首。

    大人眉尾上斜,打量片刻,开口:“起来说话。”

    “是是是!”老鸨缓慢起身,单手握拳,一下又一下捶着腰,应该是跪久了,腰有些发酸。

    大人冷哼一声,言语似锋利的刀剑,像是要一剑劈开这黑漆一团的苍穹:“哼,我不知道其他大人是否真的被你贿赂过,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大理寺少卿言里邱,是绝对不会做出收你钱财,打算与你同流合污之事,懂?”

    老鸨微弓了身子,像一只猧子:“懂懂懂,大人说的是。”

    “言少卿,算小爷求你了,你能不能赶快把这个可恶的老鸨和青楼姑娘给抓了?你看看卑鄙……这个姑娘,她因为这个老鸨和那个青楼女子,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邓落枫的声音忽地响起。

    只见他横抱起脸色惨白的赵婳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言里邱的身前,“还有……能不能救救她?她快不行了!”

    “你才快不行了。”赵婳祎回怼了邓落枫一句,话音刚刚落下,嘴角就溢出了一抹殷红。

    邓落枫的语气焦急:“住口,别再讲话了!你要是真那么想死的话,小爷我,我,我……”

    赵婳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有兴趣地问:“你什么?”

    “我……与你无关!”邓落枫的脸颊上飘上一层绯红,眼神慌乱至极。

    “来人!”言里邱挥了下手臂,立刻有两名大理寺中人走上前:“你们,带这个姑娘回大理寺治疗。”

    二人齐声道:“喏。”

    看着二人将自己怀中的赵婳祎抱走,邓落枫忍不住道:“小爷要一起去。”

    李闻竹闻言,拉住邓落枫的袖子:“你去干什么?”

    邓落枫思考片刻,嘴唇翁张不停:“我去保护她呀。万一她被歹人杀了,那日后就……没人跟小爷比武了呀。”

    “大理寺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姑娘护不住?你在瞎想些什么呢?你不会是对赵姑娘动心了吧?”李闻竹扯了一下唇,略带八卦地问。

    “怎么可能?”邓落枫微抬下颚,拖着腔调道。

    风吹来,邓落枫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为了不被李闻竹看出来些什么,赶忙用大拇指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墨色额发。

    望着赵婳祎逐渐变小的背影,邓落枫大喊了一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呀!”

    言完,眸光渐冷,扭头,看向老鸨和那名青楼姑娘:“大人,我是人证,我可以证明这两人有问题……”

    青楼姑娘的脑子动得飞快,很快就说出了一个很合理的说辞:“问题?我们没有问题!我们只想好好地做生意,可这名姑娘却倏然间闯入楼内,把我们都吓到了,我们这才不得不防卫一下罢了!还请少卿大人明察!”

    “好一个防卫一下!”邓落枫被气笑了,“依小爷看,何不以溺自照?”

    老鸨帮着青楼姑娘怼了邓落枫一句:“汝之属,令尊知否?”

    青楼姑娘的睫翼垂了垂,藕臂环抱,右柔荑的阳指的第二节指骨微弯,指尖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肘窝,像是在计时一样。

    指尖一顿,青楼姑娘露出了胸有成竹地笑容:“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浑身雪白的飞奴便朝着言里邱飞来。

    言里邱把手臂抬起,手肘弯曲,这只飞奴就如凶猛的鹞鹰般落到了他的后臂之上。

    言里邱从爪上取下一张字条,双眉不禁蹙了起来。

    字条上写着:

    切勿继续查勾乐坊,人事勿绝。

    这字迹……分明就是家父,亦是大理寺卿言禹所写。

    “老大,我们要回去吗?”站于言里邱身侧的主薄眼睛蛮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字条上的字,用胳膊肘顶了顶言里邱。

    言里邱抿唇。

    经过他的观察与判断,老鸨和这位青楼姑娘都不像好人。再加上父亲的飞鸽传信,言里邱确信,这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勾乐坊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父亲为何不让他继续查了?是因为这勾乐坊背后有人且此人有权有势吗?

    可怎么能因为背后之人有权势,就怕了呢?那这样的话,公正何在?

    “老大。”主薄见言里邱发了好一会呆了,再次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

    言里邱回过神来,咬紧了后槽牙:“……先回。”

    嘁!不能冲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勾乐坊,他是一定要查的,只是这查的方式可能就不能这么光明正大了。

    “不是,怎么就回了?”眼下的状况完全是在邓落枫的意料之外,他一把拉住了言里邱的胳膊,“你们大理寺办事怎么能这么不靠谱?起码也得把我们都抓去大理寺对质一番吧,你……”

    “撒手,不然告你袭击朝堂官员了。”另一名大理寺中人对邓落枫予以警告。

    “朝堂官员?小爷以为,配得上这四个字的只有公正廉明的好官,你这种……”邓落枫越说越激动,另一只手都快指到言里邱的脸上去了。

    李闻竹觉得邓落枫有些太冲动了,就趁着邓落枫把注意力都放在言里邱身上时,赶忙给他的后颈来了一记手刀,将他打晕,往勾乐坊门口拖:“打扰各位了,我们这就离开。”

    腹诽起来。

    邓落枫,汝首入水乎?

    现下的形势对我们不利,你怎么还这般冲动?

    “大人,请回吧。”老鸨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知晓自己会平安无事一般,不紧不慢地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青楼姑娘则微笑着对着言里邱挥了挥手,唇动了动,说出了言里邱最讨厌的四个字:“同流合污。”

    言里邱攥紧了双拳,翻身上马,“驾”了声,带着手下火速离开了勾乐坊。

    “妈妈,你觉得我方才表现如何?”青楼姑娘的玉目微转。

    老鸨双手一拍,笑容灿烂:“很好,表现的非常好!我必须得赏你!你希望我赏你点什么呢?”

    青楼姑娘的目光变得森寒,凑到老鸨耳旁,低语。

    语毕,老鸨面露不安,根根寒毛倒立,连忙往后退去:“不,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