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是一男一女,啥也不穿的,能有啥好事……”

    “说啥呢,老陈,还不过来吃饭了?”

    妻子从屋外探头进来喊了一声,又掉头呵斥几个孩子,“还不都去端菜端饭,你们都是死人啊,不叫不动弹,手里端的是书?我看是火砲蛋,一刻都放不下来,放下来就要炸死了!”

    嘴巴里这么夹枪带棒的讥讽着,手底下动作倒是不慢,捧出一个大海碗来,里头是已经煮好了,又在凉白开里过了一遍的米粉,堆成小山一般十分的醒目,砰地一下顿到桌上,叉着腰揩了揩汗,孩子们这会儿也已经放下书,钻到屋子后头的露天厨房,把炒好的码子端过来了:酸豆角炒咸鱼松、蒸的黄鱼鲞、青椒炒花枝、油汪汪的五花肉,肉少酱多,汤里沉沉浮浮的是虎皮卤蛋,还有大量辣椒段。青菜就更简单了,小青菜下水断生,脆气犹在,黄豆芽、黄瓜丝也拌了一大冰盘,堆成小山一般。陈太太等菜都端完了,也没有坐下,站在桌边喘了一会气,又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才抱怨道,“我这不是给自家做饭,我是在食堂上工呢!你们这些小崽子们,啥用没有,就知道吃!”

    陈家的孩子是多,而且话少,大概是因为母亲把他们的话都抱怨光了的缘故,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只是排队往自己碗里夹米粉,随后又拿调羹去舀码子,素菜是随便他们夹的,海鲜陈太太也不太管束,但五花肉她护在自己的臂弯里了,一个人舀一个卤蛋,再浇两勺肉汤,剩下的五花肉,她舀了一大勺加给陈主任,再分给儿女们各人几粒,余下的残汤倒进自己碗里,“吃吧!”

    孩子们立刻狼吞虎咽起来,陈主任把自己碗里的肉粒挑拣出来,夹给妻子,赔笑道,“辛苦辛苦——这几天市场菜价怎么样?”

    “吕宋这里,能有什么不妥的?也就是台风那些天,海鲜价格会涨,其余时候都是那个价。”

    陈家孩子多,饮食上是个大开销,陈太太对于吕宋的菜价还是满意的,不过,她这样的女人,只会在外头应酬时说些好话,在自己家里是绝不会露出赞许来的,似乎强忍着勉强不抱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不过,说菜价总还比说别的更能讨她欢心一些,她平时生活里除了这个也没太多别的了。

    “面粉倒是真的贵了,别的物价挺稳定,肉——反正一向都是贵的,倒是兔子看着有人在卖,也不算贵,比猪肉便宜些,就是懒得收拾,一次那么一只两只的,够谁吃?今天老七挺机灵,下学了去钓鱿鱼,还挖了几只虾带回来,刚才叫他们分着一人吃了一口。”

    “去海边了?”陈主任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几个小的叮嘱,“你们可不要学哥哥,放学了就立刻回家,不许在外头游荡,不许去海边,海边有洋番抓人,他们脸上都有大泡,抓着你,你们身上也生出水泡来,家里人就不能要你了!”

    “听到了没有!”陈太太在一边帮腔喝问,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们都忙脆声应诺,“知道了,爹。”

    “知道了,大伯爹!”

    至于更小的,五岁以下的那些,他们放学是专门编队用绳子拴着一个个回家的,且还不用担心这些,只要大的不带去,他们没有能力走上半个多小时到海边去,因此,陈主任是望着大孩子们的,见他们都点了头,方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埋头吃米粉,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暗地里吐舌,更不敢说话了,陈家的饭桌上由此寂然了下去,获得了大人们梦寐以求的清静。

    和一些热闹爱说笑的家里不一样,陈家的家庭氛围不算开朗,他们家在屋子里一向是不怎么说话的,大概是因为人多的关系,谁都开口就太喧闹了,往往只有陈太太发号施令的声音,这里与其说是个家,倒不如说更像个压抑的军营,十二个孩子分成两个屋,男孩女孩各一间,睡的当然是通铺,属于自己的地方很少,天一黑就去洗澡擦身,躺下睡觉,所以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如果天黑前没有做完作业,就得到父母屋里来借亮,陈家的孩子都异常勤快,从不拖欠作业,就是因为不想在父母的凝视下绷着头皮抄抄写写。

    “小七的成绩怎么样的?”

    孩子们洗澡,都是大的帮小的,再自己洗,女孩儿那里,陈太太还能帮一把,男孩子那里就要看陈家老大的了,他已十四岁了,算是个小大人,也能帮得上母亲的忙,陈主任在家中享有绝对的特权,家事是不需要他来沾手的,难得在家吃晚饭,吃完了便入屋点灯,爱忙什么忙什么,直到陈太太自己也洗完澡,擦着头进屋,才问着妻子,“这一向月考都多少名?继续升学的希望有没有?”

    这陈太太可就不清楚了,孩子多了,哪记得住那些?她没好气地道,“你这个当爹的都记不住,还问我?”

    她怒气冲冲地把梳妆匣打开了,扯开一个抽屉,“成绩单反正我都收在里面了,你自己翻吧!我哪还顾得了这些!”

    陈主任一贯是不会和妻子争吵的,他从抽屉里抽了几份成绩单来看,微微摇头,有点儿发愁:“果然成绩不好,他也十岁了,家里又不是饿着他了,成天就想着那口吃的,也不学学哥哥姐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也不知道像谁,他爹倒也是秀才,娘还是书香人家的小姐哩。”

    陈太太听丈夫这么一说,也有点犯难,“我们家如今进城了,他从小也没干过农活,长大了找不到活儿,打发不出去,难道还赖在家里,吃一辈子白饭?”

    这可是陈太太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想起来她就发寒噤,咬牙切齿,“不行,得盯着他读书,他那个脑子,吏目是考不起的——怎么也得读到初级班毕业,你托个关系,让他进印刷厂做小工,那好歹也是个饭碗!”

    这么说,她的态度就端正起来了,陈主任十分欣慰,也是一阵心累:陈太太就是一头倔毛驴,直接让她不要鼓励小七去海边消磨时间,要多花心思念书,她有得是话来顶嘴,非得和他对着干才行。就是要让她自己看到了利弊,仿佛这是她自己生出的念头,陈太太才会上心。

    这一家人之间,有话不能直说,还得绕个弯子来揣度人心,也就难怪陈主任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了,他平时为了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在差事上极其巴结——也是为了那点加班费,经常就睡在厂子里不回家,这么熬灯点蜡的卖命,自己连一个烟斗舍不得买,也不敢抽烟,钱都给家里了,自己连这点零花也没有,到了家中,又是如此的境况,便是现在一切平安,大家至少都能吃饱穿暖,但一想到将来,又怎么由不得他满面愁容呢?

    唉,中年人喜欢叹气,大抵都是有缘故的,陈主任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又去翻看原稿,陈太太本来还要和他好好计较一下几个孩子的前途,向他发泄发泄几个孩子大了之后,食量上涨的不快,见他低头看书,便咽下了话头,好奇地伸过头去,道,“你这又是把什么书带回来了——”

    陈家别的不说,书的确是不缺的,印刷厂再是怎么先进,也难免有印刷错漏的时候,这些残次品一大部分都是送去销毁做纸浆,但员工拿个一两本回家自己看,也没人说什么。陈太太认得拼音,偶尔也会拿起一两本来解闷,又见这书上似乎是图画为主,早就十分好奇,伸头一看,‘呀’地惊叫了一声,往后一跳,皱眉道,“这是什么妖里怪气的书!老陈,你昏头了!你自己偷看就算了,还敢带回家来!被孩子们看到怎么办!”

    说着,她忙担惊受怕地看了屋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要死了!这么活灵活现的——还是西洋人画的?!你这是哪里搞来的?还不快收好!被别人发现了,要治你的罪呢!”

    陈主任见她果然也是这个想法,心下也是更加慎重,暗道,“张祭司一向是最好最聪明的人,怎会想不到这画稿在我们买人……不对,不止买人,在我们全华夏看来有多出格了……这比一般的春画儿还来得……怎么说呢,直白呢!他们西洋人画图,本就是颇有肉感,和我们华人喜欢的写意不一样,画这些什么原人,瞧着怪肉麻的!我们印刷厂如何敢印这个!张祭司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

    自然了,心里虽然如此想,但面上他可不会轻易展露破绽,让陈太太抓到他的痛脚,因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是经文的配图——不是知识教,不是知识教!”

    陈太太的眼睛越发瞪大了,等他这么一说,方才略略平复下来,陈主任解释道,“是移鼠会用的经文!他们大概是眼馋我们知识教的教材,做得简明,又配了精美的插图,好卖得很,便也想编撰一套配图的简易经文,只是你也知道,这图画不比活字印刷,能印的好的厂子没几家,便找了我们厂子这里来,想叫我们来印些,他们带回家乡去传教用。”

    “我说呢,这知识教的经文要是这么、这么……我以后再不敢去他们开的课了!”

    陈太太红了脸,往地下虚啐了一口,话是这么说,却又还是好奇地伸着脖子,眺望着陈主任手里的稿子,陈主任警觉起来,‘啪’地合拢书本,不叫她再看。陈太太刚才回过神来,想到孩子们,这会是真的被想象触动恼了,接着严厉说道,“也再不许孩子们接近知识教的教士了!”

    陈主任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动,自以为自己是明白过来了:“正是了,知识教用这种精美的图画教材,传教多受欢迎,我们印厂是最知道的。移鼠会的人想要效仿,这是拦不住的,或许,张教士是想着,与其让他们自己找人,不如我们来帮着出一本,钱也被我们印厂赚了,这书册又是如此粗俗,华夏这里的正经人,哪个看了这样的经文会信教的?倒是一石二鸟,又延缓了他们在吕宋这里传教的脚步了。如今,移鼠会在本地的教士都到知识教里来了,那些新来的教士不懂得人情,直接把老眼光带过来,殊不知这钱怕是要白花了,指不定真得把书带回老家去用了呢。”

    实际上,张坚信一开始和他说的,就是这经文要运送回欧罗巴去卖的,只是陈主任自己不信,认为这是托词,如今绕了两个弯,又回到了原来的结论,但自以为是把逻辑给理顺了,方才安心了些,不免又想道,“这洋番也真是野蛮得很,不要面孔!哪有什么正经的教派,开篇就是两个人光脱脱的,嗯,洋番的教派不正经,以后可不能让孩子们沾边,一点边儿都不行。”

    他当然并不知道,此时的正经经文插画也绝不会如此丰富地描绘人体形象的,只是被种下了对教派的偏见,陈主任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翻看原稿,觑着陈太太不注意就翻两页,很快看完了全部:倒也没有什么过于露骨的东西,如春图那样真个办事了的,那的确没有。但三不五时便有些穿着过于清凉,搔首弄姿的女子出现在插画中,有一股子欲遮还露、欲语还休的感觉,这还没怎么样,却比真个怎么样了还要逗引人呢。陈主任孩子都生了五六个了,犹自如此,若是毛头小子,怕不是要满头大汗,如痴如狂起来了?

    真不知道是找的哪个画师!如此深得三昧,此人怕不是专画秘戏图的!

    好不容易看完原稿,他把书一掩,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沉静心思,思忖起来了:这个活,除了最开始那原人画像之外,没有什么太露骨的,似乎是可以接,便是那原人的画像,也是有典故的,不得不画成那样,因为彼时彼人了无羞耻之心。实在要说的话,是可以印的,不算是真的触犯了什么忌讳,但陈主任要考虑接下这单的麻烦和收益——麻烦,那太多了,第一这毕竟是移鼠会的经文,比较敏感,第二,这毕竟也比一般知识印刷厂做的单子要过露得多了,如果上头大祭司们要追究,是有得来责怪他的。

    事实上,陈主任也能隐隐感觉到张祭司和大祭司之间的疏远,这些洋番因为出身的国籍和教派不同,彼此似乎也抱团得厉害,平时不要紧,这和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接了这一单,就有点儿不好说了,仿佛已经选边站了似的,大祭司动不了张祭司,会不会顺手辞退自己可不好说。

    陈主任这样的家累,使得他必然是最肯干也最怕被辞退的那一类人。拒绝张坚信,对他来说是最保险的措施——然而,正因为陈主任有这么一大家子的孩子要顾,他也实在是缺钱啊。老大这都十四岁了,再十年就能成亲,他虽然不是陈主任亲生的孩子,是他大哥的孩子,但从五六岁养到这么大,也和亲生的差不多了,他成亲时,陈主任哪能不给点资助,可钱从哪里来?如今也就是个吃喝不愁罢了,倘若一直是这个收入,到时候,想要从老婆子那里扣点积蓄给老大,那是做梦!

    他们家这十几个孩子里,二人亲生的只有六个,其余都是因父母陆续过世,被收养来的亲戚故交之子。陈主任和妻子是从绍兴过来的,绍兴发天花的时候,他大哥去世了,留了一儿一女,大嫂守不住改嫁了,孩子自然归他家照管,这就接过了一个担子。后来小舅子一家在河边干活,发了山洪……妻子娘家那边的三个孩子也收养来了。

    又有陈主任进学时的好友一家,遭了匪乱,只剩下被老妈妈抱着藏在米缸里的小孩儿,这两家是通家好友,陈太太也说,虱子多了不愁,孩子养不养的也就是一口饭,就这样,小老七还在襁褓之间就被抱进来了,他们夫妻这些年来为了拉扯这些孩子,没少吃苦,还是陈先生因为会算数能做账房,听人说福建道的日子过得好,经曾经通信的笔友王举人介绍,南下到买地求职,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现在至少是能吃得饱饭了——但问题也是接踵而至,孩子逐渐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都是从小看大的,都和亲生的一般,哪有帮这个不帮那个的道理呢?

    或许,也是因为洞悉了自己的困境和愿望,张祭司才会找他来开这个口吧,陈主任不禁苦笑起来,在心中反复地回味着,比较着祭司们的一举一动,分析着张祭司、莫祭司和马祭司他们的前景。张祭司有希望当上大祭司吗?他和他的那帮兄弟,心的确是很齐的,的确要比莫祭司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更靠谱得多……

    富贵险中求,拼了!

    拼了?

    可……

    “老陈,还不睡那?”

    那边厢,太太已经在叫了,陈主任见她在灯下解衣,所有的犹疑刹那间化成恐惧,皱眉道,“——你做什么!这孩子都生了多少个了!还生?!你就不怕——”

    陈太太不在意道,“怕什么?我怕个毬!罗里吧嗦的,来睡了!”

    别看她大字不识得一个,纯粹的粗人,陈主任还真拿她没有办法,咽咽口水,给自己鼓了鼓劲,走到床边爬上去,心中也涌起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来,对自己道,“对呀!怕个毬!老子能应付得了这娘们,还应付不了别人吗?和他们拼了!”

    “这单子……这单子我就接了!凭别人怎么说吧!”

    “这就想明白了吗?”

    翌日,在印刷厂办公室里,张坚信还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陈主任会如此爽快地跨过心理障碍,这里头有些关节是不容易想通的,张坚信还以为他要花上几日功夫才能下定决心呢。

    “想明白了,只要您敢印,我老陈就敢追随。”陈主任壮士断腕般地说,“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头,就是这个制版的花费……”

    一般来说,图画书制版是要从印刷厂外另外聘请专门的制版工的,这些花销都在印费之外,不过知识教本身就有制版工罢了,陈主任当然也可以代办,不过那花费就要张坚信自己负担了,张坚信对此毫不在意,“我会拿出一笔钱,只要版画质量好就行,这是我的私人委托,和公务无关,剩下的钱就是主任的劳务费。”

    要不说愿意跟着张祭司混呢?陈主任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会有更多这些绝对正当,但可给可不给的好处在等候,他面上不禁现出喜色,仿佛看到了扩建的院落,每个孩子独立的住房……

    当他回过神时,张祭司正含笑看着他,陈主任不免有些局促,但张祭司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而是温和地问道,“我想问问,陈兄弟,你——只是因为这些……而决定帮助我的吗?”

    ‘这些’所泛指的东西,陈主任完全能够意会,他不由得真有些脸红了,在张祭司面前他显得那么的自私,所关注的只有自己,这一切当然都是真的——

    不过,“并非如此,”陈主任认真地说,“我跟随您是因为我相信您能成功,张祭司,您的眼里有百姓——你真的把我们看在了眼里,这是您和其他所有祭司都不一样的地方。”

    “我跟随您,是因为六姐也是如此,我们都能明白,六姐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相信,和她一样的人能够获得最后的成功——这就是我支持您——不敢说是帮助——我跟随您的原因。”

    他的话成功地鼓舞了祭司,男人的双眼闪闪发光,他站起身慎重地对陈主任鞠了一躬,后者连忙还礼,还有些局促不安。但张坚信却非常的愉快。

    “的确,我们都想要帮助尽量多的人。”

    他对陈主任说,“陈兄弟,你应该感到开心,因为我们刚刚在一起缔造了历史,有许许多多的人会因为我们的善举而获得新生,她们将扬帆来到新世界,而这就是我们所有的波折与汗水最好的报偿。”

    这些祭司们,总是有点神神叨叨的……陈主任有点晕晕乎乎的,他想说其实他还是从自身的利益考虑得更多,或许他不算有多么的善心,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偶尔心软的平凡人——

    但是,在张祭司的言语里,他似乎也看到了千百个和他一样平凡普通的劳碌汉子,看到了他们在自身利益之外闪烁着的那点善心,在张祭司的编织之下,形成了一条闪着微光的道路——看到了无数双流着血的粗糙的脚从上头走过,走向他们的新生——

    陈主任微笑起来了,他领受到了一种模糊的,崇高的快感,奇怪的是,他接收所有那些遗孤时从没有这种感觉,但这会儿,这种深沉的愉快浮现出来了。他有一种很值得的感觉,他做了一件很有争议的事情——但归根结底,究其用意,那是好事。

    人活在世上,还是应该要多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