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师就提出三点要求,一,每日至少走五百步;二,每三日吃一副药,先吃一个月,后续看情况再调整;三,每五日针灸一次,不能早一日,亦不能晚一日,由她亲自来,针灸三个月后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

    林老太太本来还有些担心,大孙女会借着此事,故意提出什么苛刻条件。结果一听,就这,简单极了。

    每日五百步,膝盖兴许会有点累,但把时间分开的话,早晚各走一刻钟就完全可以;三日一副药,统共就十副药,也能接受;至于针灸,今日她已试过,别说五日一针灸,就是一日一针灸她都没问题。

    于是林老太太立马应下。

    林师师接着道:“祖母,这一副药,若是去药铺抓的话,大约要半吊钱。”

    林老太太一下扬起眉毛,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师师:“这么贵!你开的什么药?以往那王郎中开的药,一副也就十二三个钱,即便是你师父的药方,那也没有比这个多的。你说,你是不是想贪我的钱,我告诉你,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副药就得半吊钱,那十副药得多少钱!

    她吃的是药还是人参啊?

    林师师平心静气地道:“祖母,这药不仅仅是调理你的肠胃,主要是调理你肝肾阴虚,气血不畅……”

    林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别给我掉书袋,你说人话。”

    林师师:“祖母是不是时而感觉到手脚发麻,头晕,偶尔眼睛还会看不清东西。”

    林老太太:“没错,人老了,可不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林师师:“这几种症状,再加上常年大便秘结,是中风的前兆。”

    林老太太吓一跳:“中风?!我说大丫头,你可别吓唬我,之前我也是看过大夫的,他们可没这么说过。”

    林师师:“若不加以调理,再过两个月,祖母去找别的郎中把脉,他们便会这般提醒你。祖母若是不信,也可以去打听打听那些曾患过中风,或是因中风而躺床上的人,他们是否有以上几种症状。”

    林老太太瞪着林师师,欲言又止,这街上倒是有她知道的两户,其家里的老人就因中风,一个去年已经走了,一个现在就躺床上。

    其实也不用特意去打听,似手脚发麻,眼睛模糊看不清,大便难等这些毛病,但凡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

    林老太太暗自琢磨了一会,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不由就信了三分,主要还是刚刚大孙女针灸的那几下,是不是真本事,她的身体已经给出答案了。

    林老太太又想起李氏说,昨儿林师师将只剩一口气的陈玉娘给救了回来,这会儿再想,她便觉得那陈玉娘当时即便不是只剩一口气,起码也是只剩半条命。

    能救回半条命的大夫,她的话,还真不好不信。

    可是,半吊钱啊,那也太贵了!

    林老太太在纠结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的时候,林师师忽然道:“其实,这药也可以不用花钱。”

    林老太太眼神一甩:“不用花钱?如何不用花钱?”

    林师师:“昨儿医馆不是遭劫了么,医馆里的许多药材都要重新规整,所以这个时候,再少几包药材,也很正常。只是少的药我不好带出来,但可以借着嫂子在那养伤的机会,一起把药给煎了。到时祖母只需让玉桂去一趟医馆,我便能将煎好的药让她端回来。”

    林老太太立马道:“对啊,怎么不早说,是应该这么办。哎呦我的大孙女,你本就是那医馆的大夫,这些年你不知替他们挣了多少银子,如今你祖母吃他们几副药,他们哪还能再收钱。”

    林师师:“那祖母的药,以后我就在医馆里煎了。”

    林老太太点头,亲热地拍着林师师的手背:“行,就在医馆里煎。”

    林师师:“不过这煎药的事,也不好对外说,免得外头的人误会,叫李进知道了也不好。”

    林老太太意会:“祖母明白,你放心,谁都不会乱说的。”

    林师师接着道:“还有五日一针灸,祖母可得记好,到那天就先别去串门或是走亲戚了,免得错过了时间。”

    林老太太:“记着呢,我也会叫玉桂那两小丫头帮我数着日子的,准错不了。”

    “那就行”林师师站起身,“那我这就回医馆给祖母抓药煎药,半个时辰后,你再让玉桂过去。”

    林老太太:“好,你去吧,煎药时仔细着点啊。”

    林师师点头,从林老太太那屋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医馆。

    ……

    约一个时辰后,李氏忽瞧见自个闺女要出去,手里还拎着个食罐,便叫住她:“哪儿去?”

    林玉桂:“去医馆找堂姐,祖母叫我过去的。”

    李氏:“去医馆你拿这个做什么?”

    林玉桂:“祖母叫我拿的,娘,我得走了,不然祖母又得骂我。”

    李氏心里纳罕,便放下手里的活,跑到林老太太这边:“娘,你让玉桂去的医馆?”

    林老太太:“嗯,她腿脚快。”

    李氏:“让她去医馆做什么,还让她领着个食罐过去?”

    林老太太:“大丫头在那里给我煎药,煎好了,玉桂去给我端回来。”

    李氏:“煎药回来煎不行?怎么还跑来跑去的?”

    林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把药拿回来煎,你来出银子?”

    李氏一愣,随后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道道,便道:“在医馆煎药也不错,听说刚刚师师给你针灸了一下,你如今觉得好些了没?”

    肠胃通了后,林老太太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加上连吃药都不用自个出钱,于是满是褶子的脸上甚至带出了几分笑:“以前不知道,我这大孙女还真有几分本事。”

    李氏瞧着老太太心情好,便也跟着附和:“那丫头是有几分能耐,这也是好事,待明儿李七娘来了,您就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定要挑一家舍得下彩礼的。”

    李七娘和李氏是同宗,是专门做拉纤保媒的。

    提到李七娘,林老太太才想起要给林师师议亲的事,刚刚因大便通畅了,身上一舒服,心里一高兴,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林老太太这会儿想了想,便问:“男方那边,那李七娘已经相了几户人家了?”

    李氏:“三户,其中一户就在这县上,只是那户家里的光景不大好,下头还有几个兄弟,所以彩礼怕是拿不出多少来。另外两户不是咱们县的,不过离的也不算远,是长宁镇的。据说那两家的光景倒是都不错,他们只要相中了,就什么都好说。”

    林老太太没接话,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的笑正慢慢淡下去。

    李氏没察觉,接着道:“我这大侄女本就生得不错,还懂医识字,她要是嫁过去,以后夫家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不就是现成的大夫,到时他们不止看病方便,上上下下连问诊的钱都能省了,这得是多大的便宜。所以啊,他们就不可能相不中,主要还是看咱这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林老太太的脸慢慢耷拉下去,敢情她养了十几年的大孙女,还没等好好伺候她呢,就要送过去便宜别人了?!

    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头,今儿才舒坦了半天不到,怎么就有人要来占她的便宜!

    林老太太越想越恼,连带看李氏也不顺眼起来,便问:“彩礼他们能出多少?”

    李氏在心里盘了一下,才道:“照那边的风俗,依那两家的光景,前前后后加起来,怎么着也不会少于二十六两,再往上就不好说了。”

    其实李氏倒没打这些彩礼的主意,是大房的姑娘出嫁,而且老太太还在呢,彩礼怎么都不会落到她这个婶婶手里,她真正想要的是大房后面那三间大瓦房。

    总归只要在二侄儿回来之前,将大侄女嫁出去,她这事就好办了。

    陈玉娘一个寡妇,拉扯一个小丫头,身子还伤成那样,如今就算是救回来了,以后怕是也落下病根。反观她,有男人,有两儿子,有两闺女,还有老太太撑腰,大房那几间屋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先借给她用用。

    到时她将墙一砌,门一锁,自然而然那几间屋子就是二房的。日后就算二侄儿回来了,也改变不了。

    李氏在盘算的时候,林老太太心里也盘了一下,二十六两,不算少。可大孙女在医馆,一个月就有一两二钱,虽那钱到不了她的口袋,但年末的时候,大房那边还是会拿出一些来孝敬她,一年到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四五两。

    最重要的是,现如今,大孙女正给她调理身体呢。

    有大孙女在,她甚至连药钱都省了。

    那长宁镇离洛水县有几十里,走一趟少说要半天。再说出嫁的女儿,哪有隔三差五就回娘家的,就算师师愿意,她夫家那边肯定也不会答应。

    难不成她又得过回之前那等,无论是坐着躺着,都舒服不起来的日子?

    林老太太越想心里越发不满,再看李氏,就更是生气,就没一个真心为她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