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段誉喃喃自语。

    夜凌空接着问道:“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以和为贵才是。这话没错,但那是对奉公守法的良民、对君子说的。”说着,话锋一转:“可如果,对面是凶恶之徒、是豺狼呢?”

    “我问你,你在山里,遇到一只饿极了的豺狼,你能用道理去让它不吃掉你妈?”

    段誉道:“自是不能的。”

    “正是如此。”

    夜凌空道:“有的人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披着人皮的豺狼......”段誉念道,跟着又道:“佛经有云,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又有佛祖割肉喂鹰,是为大善,难道就不能用仁慈去感化他们吗?”

    夜凌空又道:“我且问你,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典出何处?”

    段誉自幼深受佛学熏陶,自是知晓,道:“典出《金光明经》第十卷,舍身品。”

    夜凌空接着道:“还有呢?”

    段誉道:“还有《贤愚经》。”

    夜凌空问道:“那我问你,既然是贤,为何又有愚?”

    段誉摇了摇头,他只是看过佛经里的内容,却没想过这个。

    夜凌空微微一笑,道:“当年萨埵太子看到一只要吃掉自己幼崽的母虎,为了救幼虎,他刺破自己的喉咙、跃下山崖跌落虎旁,让这只饥饿的母虎把他吃掉,此举固然仁善,但你想过没有,即便此次他喂饱了母虎,在那之后呢?当母虎饿了之后,依然要食掉自己的幼虎。此举不单救不了幼虎,反而白白牺牲自己,如此岂非愚蠢乎?”

    段誉涨红着脸道:“萨埵太子以身饲虎,此等大善,大无畏的精神,怎能说是愚蠢?”

    夜凌空又道:“那我问你,如果将来你当上皇帝,发现了贪官,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私欲,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你是否要拿国库里的金银去微保他们?”

    段誉都未及想,道:“若有贪官,自当交王法处置?”

    “贪官不就是那饥饿的母虎吗?为什么对母虎,你就能舍身饲虎,对贪官,你就不能舍银喂官呢?”

    “啊?”段誉一愣。

    夜凌空接着道:“你说,用仁慈、道理去教化恶人,可千古以来,哪个当官的不是手捧圣贤书,才考上功名的?然而从古至今,贪官多如恒河沙数,清官稀如凤毛麟角,可见光有圣人之道是不够的,还需以法网制裁......”

    “适才你说遇到贪官自有王法处置,可维护王法的是什么?不正是朝廷的官差、军队,不正是国家的暴力机构吗?”

    话音一顿。

    “再说国家之间,这些年来,大宋和辽、夏两国纷争不断,大宋那帮迂腐书呆子整天高喊议和,不断割地,不断给钱,但我问你,辽、夏停下过对大宋的侵略和蚕食了吗?”

    “没有。”段誉想了想道

    夜凌空笑道:“那不就是了,可见只把以和为贵挂在嘴上,那就是放屁......古往今来,汉击匈奴,唐定突厥,哪朝哪代,不是用武力将对方驱逐出去,才实现了和平?光喊着以和为贵,今天给钱,明天给粮,别人得了便宜只会得寸进尺,想着继续欺负你......”

    段誉目光闪烁,嘴里不断念着:“怎么会,怎么会,难道大家就不能以诚相待吗?”

    夜凌空道:“当然能,但前提要双方对等......这种对等不是口头上的地位相差,而是实力上的平等。你打我,我就打回去,谁都奈何不了谁,甚至我还让你怕我。”接着又道:“你打不过我,自然就会乖乖的过来听我讲道理。”

    段誉仍是不服输道:“那我也是口服心不服。”

    夜凌空笑道:“不服就不服呗......心理不服那是后面的事,先把你嘴上打服了再说.....”

    “......”段誉沉默不语。

    “我跟你讲道理,是因为我愿意如此,可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对的是一个不讲理的恶人呢?”

    夜凌空问道。

    “或许你可以说,自有王法制裁,可如果国家没有军队、官差,又或者对方的武功高到没人能制服得了他,王法对其而言,形同虚设,那你又该怎么办?”

    钟灵也道:“就是呀,你不想杀人打架,可是旁人要杀你打你,你总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杀罢?”

    “啊?这?”段誉一愕。

    夜凌空继续道:“道理是跟好人讲的,遇到不讲理的人,就只能用拳头说话,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就像那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生活在那里,遇到严寒,牛羊被冻死,粮食又不够,明明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口粮,想活下来的人就必须去抢夺食物。”

    “你自幼生在帝王之家,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心中不吝啬这些,可别的人呢?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善良......”

    “草原上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为了口吃的,人们可以争的你死我活。书上也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性里固然有光辉的一面,但也充满了肮脏黑暗。而武林中也一样如此。侠以武犯禁,武艺高强的绿林好汉,哪个不是把王法视为无物?”

    “你将来要做一国之君的,要直面朝堂内外的尔虞我诈、纷争算计,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之间,你肩负一国之重,如果还抱着这般天真想法,届时受苦的可不单是你一人,还有那些忠于你的臣子、供养你的百姓。”

    这话就像一记洪钟巨响,振聋发聩,刺入段誉心中,令他的脸上变得一片苍白。

    夜凌空道:“再说你家的武功,你不稀罕,可你知道外人对段家的一阳指有多眼馋吗?先前在剑湖宫,那左子穆正是得知你是镇南王世子,又不会武功,这才动了歪心思,想要扣下你,用你换取段家武学。”

    段誉垂着头道:“我家的功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这话千万不能说,更加不能让人家知道了。”

    钟灵叹了口气。

    “你既不会武功,江湖上许多坏事就不懂得。点穴的功夫上,你家的一阳指天下无双,旁人虽不敢跟段家相斗,可是为了武功秘诀,那也就说不得了。何况你落在人家手里,事情就十分难办。”

    夜凌空也道:“那一阳指,不知道是你段家多少前贤总结的心血结晶......”

    “你可知,武林中人不敢冒犯你们家,包括那大理高氏,如今权倾一时,对皇位虎视眈眈,却一直不敢动手,便是忌惮你们段家的武功。假如这一阳指的功夫流了出去,就算别人不学,从中找到一阳指的破绽,你们段家灭亡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情。”

    “等那时,高家的人谋权篡位,当着你的面,杀掉你的父亲,霸占你的母亲,妻子,让你落得跟唐后主李煜一样的下场,学着赵光义宠幸小周后,当你面玩弄你的母亲、妻子,到时候你还能说出刚才的话?”

    段誉才试想了一点,便痛苦无比,好似丢了魂儿,说道:“若是那样,那我还不如死了。”、

    夜凌空缓缓道:“那你就先练好武功,保护好自己,还有身边的人!”

    段誉浑身一震,躬身一拜,道:“夜大哥,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吧?”

    夜凌空一愣瞬间,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这呆子,大理段氏不单有一阳指这等功夫,六脉神剑更是无双无对,只要学好自家功夫,天下任你纵横,那里还要跟我拜师?”

    段誉一呆,道:“啊?是这样吗?”

    钟灵见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夜凌空又道:“不过,你若对我的功夫感兴趣,我可以传授给你,不过拜师就算了。”

    “谢谢夜兄。”段誉大喜。

    钟灵挺着娇美的小脸蛋儿,道:“那我呢?”

    夜凌空道:“教,都教。”

    钟灵嘻嘻一笑。

    忽然,段誉想到一事道:“对了,夜兄,钟姑娘,你们几岁了?”

    钟灵道:“十六!夜哥哥呢?”

    “十八。”夜凌空道。

    段誉道:“我比你们大一些,我十九。”

    钟灵道:“那我得叫你们大哥了......”说完,甜甜的叫道:“夜大哥,段大哥。”

    段誉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我比夜兄弟年长,你应该先叫我才对。”

    钟灵一听,朝他搬了个鬼脸。

    随后,夜凌空带着二人在周围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条原著中那个长着“八大夫”的峭壁,跟着把下面的情况一说。

    段誉在崖边儿,探头朝下一张,只吓得心中怦怦乱跳。

    夜凌空跟钟灵交待一番,教她带段誉前往“善人渡”,毕竟原著里,尽管段誉失足跌落悬崖,得幸挂在了一颗老松,也就是“八大夫”的身上,避免自身摔成肉泥,可他却是不敢赌上这等巧合。

    便叫钟灵带他去“善人渡”,那里临近“琅嬛福地”的出入门户,等他们到了那边,自己再从这头过去接应。

    说完,施展壁虎游墙功沿着峭壁朝下游走,爬了大约有一、二百丈,终于到了“八大夫”旁,随后抓住古松,又寻得原著里,段誉找到的啊那条生路,沿着崖缝一路慢慢溜,终于来到谷底。

    一打量,果真如原著里描写的那样,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若有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个皎洁的圆月。

    此时,还是白天,自然看不到这般奇景。

    夜凌空按照记忆,在这花草幽深之境,寻找着踪迹,不到半天,终于找到那面小镜璧,以及原著里的三尺洞穴,也就是“琅嬛福地”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