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道:“你为何还怀疑六长老智真盗了经书?”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道:“六师弟进入佛门后,性情大变,每日沉默寡言,少有言语,直至现在,每天除了诵经、练武、种菜这三件事,几乎不在意其它事情,更是少与人交流。就连我和智通师兄也看不透他。他要么是真心悔过,一心向佛,要么大奸似忠,隐藏至深。我怀疑他,是因为他以前交往的人太过于复杂,他有接触无相功经书的机会,而且无法排除他的嫌疑,可是也没有迹象和证据表明是六师弟盗取了武功秘籍。”

    林枫没有插嘴,只是低着头一边听一边陷入了沉思,其实,他是一直在等着智贤大师讲七长老智远的情况,智远才是林枫最关注的人,但他的脸上和眼神中却没有外露出丝毫异样。

    智贤大师接着说道:“七师弟智远是西域人,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绝对的西域人,他身上有一半的血统是汉人血统。他父亲是来往于中原和西域经商的汉人,从中原收购瓷器、茶叶、布帛、丝锦等货物,运到西域进行贩卖。再从西域运回毛皮、地毯、胡麻等货物卖到中原,虽然商途遥远,辛苦艰险,但每往返一次,收益也很可观。

    在一次偶然期间,七师弟的父亲结识了一个西域姑娘,两人很快产生了感情,后来生下了七师弟。可惜在七师弟刚满一岁时,他父亲在一次从西域押运货物返回中原途中,一群劫匪不仅劫走了货物,还将商队三十二人全部杀死,他父亲也未能幸免于难。

    七师弟母亲一个人带他艰难地生活,在他五岁那年,母亲生病撒手人寰,他孤身无靠,四处乞讨为生。为了活命,便投到了西域佛门之中,一直到他成年,开始周游西域诸国,拜庙礼佛,学经辩法,三十多岁时,便能默诵二十余部经书。

    七师弟三十六岁时,云游至少林寺,当时一人与证道院六大弟子辩法十八天,却未落下风。”

    智贤大师目光深远,似乎沉湎于二十年前的往事之中,他停顿了少许后,继续说道:“中原佛教本就是从西域传过的,后来多位圣僧到天竺求取佛经进行原文翻译,经过数百年时间,佛教与中原文化糅合,摒弃了与中原传统文化理念不相符的部分,丰富和发展了新的佛学理念和思想,形成了中原独特的佛学理论和佛学观点。但西域佛法同样经过多年来不断地探索,虽然与中原佛法已经有很多分歧之处,但很多佛经理论却是一脉相承,仍然有相互借鉴和学习的内容。

    七师弟同时也感叹中原佛法的变化和创新,于是就在少林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五年,后来请求老方丈收其为少林弟子,钻研佛学理论,弘扬光大佛法。老方丈考虑七师弟在探究和研习佛法方面,有其独到的见解和观点,也是对少林佛法的补充和增益,便收其为少林弟子。

    从七师弟到少林之初,算起来至今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每隔两年都会外出云游一次,到各寺庙礼佛辩经,同时也在传法讲经。”

    林枫眼神微眯,似笑非笑地问道:“智远不仅佛法造诣很深,他的武功也很高吧?”

    智贤大师道:“七师弟的武功源自于西域,称得上登堂入室,却不能算是顶尖高手。他天资极高,可惜少年时练功不得其法,以外家功为功底,以致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很难提升和突破。”

    林枫道:“他既然一心钻研佛法理论,并无异动,你为何会怀疑他盗取了无相功秘籍?”

    智贤大师道:“我很有信心能够排除三位长老的嫌疑,只有六师弟和七师弟无法排除,如果这件事是少林内部人所为,他们二人嫌疑最大。七师弟每隔两年外出云游,每次近半年之久不在寺里,他不但有接触经书的机会,也有将经书带出去的条件。”

    林枫道:“当你们发现无相功失窃时,他却刚好在外云游,大师,我猜的可对?”

    智贤大师惊异地看向林枫,道:“正是,林檀越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都说是猜的了,自然是无凭无据。”

    智贤大师道:“因为藏经阁各类经书和秘籍很多,寺里只能每三个月清点一次,由三位长老同时监查清点经书数目。清点经文是为了防止丢失,也是为了防止虫吃鼠咬,查看是漏雨和火灾隐患,以防毁了经书。也正是这次清点,发现无相功武功秘籍上卷不见了。而恰好三天前,七师弟外出云游,不在寺中。”

    林枫道:“所以他嫌疑最大。”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道:“七师弟每次云游,都是提前一个月向方丈请示,得到准许后才会离开寺院,这次也不例外。”

    林枫道:“你怀疑他早有预谋,提前一个月得到方丈准许,然后才盗取经书,而且时间差掌握的刚刚好。”

    智贤大师沉默无言,他毕竟怀疑的是本门师弟,而且还是位居长老之列的大和尚,明明心中的想法被林枫说中,但他却不好明说。

    林枫道:“他如期返回寺院后,听闻此事,一定神色大变,露出吃惊的表情。”

    智贤大师盯着林枫,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道:“正是。”

    林枫道:“智远在云游期间,你们并没有派人找他,也没有将丢经书的事情告诉他。”

    智贤大师道:“正是。”

    林枫叹了口气,道:“你们错了,如果你们当时发现经书丢失,立即派两名武功中等的罗汉堂弟子找到他,强行要求他立即返回寺院,而且摆出一副押解他的架式,形势一定会不一样,或许,他当时就会杀了两个罗汉堂弟子,然后逃之夭夭。”

    智贤大师道:“他要是真的跟罗汉堂的弟子回到寺院呢?寺里又无法拿出他盗取经书的证据,那时岂不闹得大家都无颜面?而且他身为长老之职,同门相互猜忌,大家岂不尴尬?”

    林枫道:“他要是老老实实回到寺院,就算他已经把经书送了出去,或者把经书藏了起来,无非是找不到经书,找不到证据而已,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坏。那时再由大长老智通大师出面,或者方丈亲自跟他解释一下,对待每个长老都是一样的规矩,他又能有什么怨气?你们之间又怎么会尴尬呢?”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你是想用诛心之术,如果真是他盗取了经书,两名罗汉堂的人又摆出押解的架式,他一定以为寺里已经查明了是他盗取的经书,他为了逃命,定然会动杀机,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两名武功平平的罗汉堂弟子白白送了性命?”

    林枫冷哼了一声,白了智贤一眼,道:“找不到证据,不用诛心之术用什么?他要是肯乖乖回到寺院,足以说明他心底无私,也可以证明经书不是他偷的。他要是起了杀机,必定以为自己盗取经书的事情已经败露,不跑难道还等死啊?你们前怕狼、后怕虎,左也不敢,右也不行,又找不到证据,别人写一封信,你们倒是相信,用两个罗汉堂的弟子就可以查明的事,现在可好,却要去抓铜面人。”

    林枫越说越生气,也没什么好声调对智贤,道:“要抓铜面人?以他的武功来看,你们别说死两个人,就是死二十个人你们也抓不住,你有把握能接下他的寒月刀法几招?再说了,你们有什么理由和证据抓铜面人?人家得罪你少林寺了?就凭人家有偷经书的本事就该死?人家杀快刀门跟你们少林有个屁关系?”

    智贤大师就算修养好,被林枫一番连损带骂,却又无言反驳,脸色还是不由得发红。

    过了半晌,智贤大师道:“林檀越,你也认为经书是智远拿走的?”

    林枫还是没好声气地说道:“不是我认为的,是你怀疑的。智远不是把经书拿走的,是偷走的。这是你们少林寺自己的事,跟我一点狗屁关系都没有。你们对他在外半年都不找不问,他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就算他是个傻子,也想明白了你们手里一定没有证据,他当然要大摇大摆地回到寺院。”

    智贤大师道:“无相功下卷被盗后,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窃贼在地上薄薄的香灰上,留下了一双大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大于六师弟和七师弟的脚码。”

    林枫叹了口气,道:“小脚是能穿大鞋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还不明白吗?”

    智贤大师道:“我们自然想到了这一层,可是没有一个小偷会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偷东西,这不合常理。”

    林枫道:“所以你们一接到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就可以确定铜面人才是真正的盗经人。”

    智贤大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道:“七师弟的意见偏向于是铜面人干的,而且少林可以名正言顺地对铜面人下手,理由自然不是怀疑他盗取经书,而是他滥杀无辜,屠戮快刀门和铁剑门几十人,就算经书不是他盗取的,找不回无相功秘籍,少林不仅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赚取维护江湖道义的名声。”

    林枫冷笑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