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生握住老妻的手,摇摇头:“没有回信息。”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人去联系女儿,担心会给她带来危险。

    实在是老妻的情况不能继续耽误下去,如果没有钱,没有药,老妻可能熬不过这个月。

    担忧牵连女儿,所以两个儿子给妹妹发电报和写信时,都是用别人的名字。

    可惜,不管是写信还是电报,都没有回音。

    把家里仅剩一点东西拿去给农场的人,让他们帮着打一个电话,女儿接电话了,只是说没有父母。

    父母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钟夏生父子四人都觉得妹妹冷心冷情,太让人失望了。

    他们都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已经病重的妻子(母亲),要知道,母亲把妹妹当成眼珠子疼爱,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教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一定会很失望。

    就怕她无法承受,最后两眼一闭,彻底离开他们。

    钟夏生的妻子谢月莲闻言,苦笑:“看来,她真的不想和我们有半点牵扯。”

    她反握丈夫的手,只是长期生病,所以她没有多大的力气。

    她小声说:“我们没有哪里对不起她,何至于呢。”

    “以后,别找了。”她不想丈夫和三个儿子因为自己的事,去向别人低头弯腰。

    她的丈夫啊,她的儿啊,以前都是那么骄傲的人。

    不能因为她的事,折了他们的腰。

    钟夏生摇摇头,蹲在木板窗前紧紧握着谢月莲的手:“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药的,你不要泄气,我和孩子们都不能没有你。”

    “你的孙子孙女一直嚷着要找你,他们都担心你。”

    谢月莲闻言笑了笑:“我这一生,有你们,已经足够了。”

    丈夫体贴,儿子孝顺,儿媳贤惠,孙子孙女也听话懂事。

    只有女儿,出事后马上就和他们撇清关系。

    虽然她可以理解女儿想要独善其身的做法,可情感上却没办法接受。

    现在自己病重,只是希望沫苒可以找一些药来,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沫苒却没有回信。

    说着说着,谢月莲有点累了,她闭上眼,叹息一声:“我想要睡一下了,别担心,我会醒来的。”

    为了你们,我也会争取多活几天。

    钟夏生却不愿意放开妻子的手:“我今天已经请假了,你睡吧,我陪着你。”

    其实,哪里能请假呢。

    只是白天的活要留到晚上干,而且还是双倍的活。

    最近他和几个儿子还有大孙子他们的活都比以前还要多。

    他们还不能说什么,就怕得罪了那些人,把他们一家子全都分开。

    这就得不偿失了。

    晚上再干吧,只要不死,就要往死里干。

    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没有什么扛不过去的。

    东北的天啊,已经很冷了。

    他爬上床去,抱着老妻相互取暖,想要闭上眼睡一会。

    等钟大家大儿子钟英哲回到茅草屋时,发现父亲和母亲的房间开着门,他赶紧进去看,发现爸妈盖着薄薄的被子,他们都睡着了。

    他在门外喊了一声:“爸妈。”

    房间里,夫妻两人都没有回应。

    他又喊了一句:“爸妈,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回应,钟英哲瞬间慌了,快步跑到床边,颤抖的手放往前伸,发现父母还有呼吸,他才松了一口气。

    “爸,妈。”

    他伸手想要喊老父亲起来,才触碰到,就发现爸爸全身滚烫。

    他脸瞬间变了:“爸,爸。”

    边境已经很冷了,他们一家子只有几床薄的破旧棉被,晚上都是一家子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要不然,压根就无法在这样的冬天里活下来。

    爸爸肯定也是冷到发烧。

    钟夏生病倒了,这对于他们家而言,就如同天塌下来。

    没钱,没药,没被子,没有厚衣服。

    钟家大嫂站在狭小的客厅里看着公婆的房间,他们兄弟三人都在里面,公公依然高烧,婆婆也在病中。

    想到即将到来的冬天,她只觉得心酸:“我错了,我后悔了。”

    钟二嫂和三嫂以及钟家几个小辈纷纷看过来。

    “大嫂。”钟二嫂看着她:“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能和我家男人死在一起,我也觉得幸福。”

    钟大嫂摇摇头:“如果我当初听父母的安排,和钟家断绝关系,我依然在医院工作,再不济,我们还有一条活路。”

    如果她还在医院工作,一定能想办法送药到这里。

    大家瞬间沉默了。

    钟大嫂接着说:“我们不用指望钟沫苒,那就是一个白眼狼,我们如今就连自救的办法都没有。”

    说完后,她蹲在地上,捂住脸,任由无助的泪水滑落。

    钟英鸿走了出来,他看到大嫂在哭,自己媳妇和弟妹的眼眶也红了,再想想房间里的情况,他说:“我今天晚上要离开农场,我一定要带着药回来。”

    他们没钱,农场里的医生不给药。

    用工分换?

    被拒绝了,说他们一家子的工分都不够吃饭。

    这分明就是想逼死他们一家子。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了。”钟英哲走了出来,看着弟弟:“如果真的要有人去,那也应该是我去。”

    钟英鸿想要说什么,钟英哲已经抢先一步:“我是大哥,天塌下来,应该由我来扛。”

    “如果我不在了,万事就该由你这个二哥来当家做主。”

    钟大嫂听到丈夫的话,猛然站起来:“你们都别抢了,我去。”

    “我是医生,我清楚爸妈的情况,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药。”说完后,他看向丈夫:“你留下来,我去。”

    钟英哲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媳妇去冒险。

    “告诉我,需要什么药,我去。”他把媳妇拉回房间里,不知道夫妻两人说了什么,最后钟英哲如愿以偿拿到父母需要用药的药名。

    夜深人静时,钟英硕看大哥穿了两件破旧的棉衣就出门,他赶紧跟在后头:“农场有人守着,一旦被发现,你会被他们打死的。”

    外面的冷风呼呼,出来一会儿,他就觉得骨头都冷了。

    “我跟你一起去,兄弟两人,总能走一个。”

    说完后,钟英硕就往外走,完全不顾大哥在后面小声叫喊。

    这事得偷偷干,所以大哥也不敢大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