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锦之这样能力出挑又配合工作的人合作,实在是赏心悦目,只是一个下午就完成了录制。

    她的感觉没有错,最后那一段重新录制之后,整首歌的感染力都在此升华了。

    果然,感情才是歌手的必杀技。

    歌曲发布平台以及后续收益等等,苏成意都一窍不通,全权交给了小郑处理。

    菜鸟制作人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是:须尊重陈锦之的所有意见,她拥有对这首歌曲全部的支配权。

    反正苏成意压根没想过通过制作歌曲赚什么钱。

    他忙前忙后搞这些,只是觉得,别人有的陈锦之也得要有。

    她活得通透,或许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但他在意。

    另外,之所以亲自来公司洽谈合作,也是为了从侧面敲打一下管理层。

    她背后是有人的,别老拿人家当软柿子欺负。

    目前看来,这一步棋走得还算是顺利。

    101公司知道李老跟她有层关系,以后多少也得长点心,在资源倾斜上做出一些改变了。

    而且,陈锦之并没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掉头走人,似乎除了工作事宜,在感情上也有了些许松动的空间。

    苏成意这样想着,靠在一边的栏杆上,遥遥看着小郑跟她谈着后续的事情。

    陈锦之没有抬头,也没过多检查条款,就在拟好的合同上签好了名字。

    小郑有些讶异地笑了,接过合同说道:

    “都不仔细看看?当心吃亏啊,作为艺人,这点警惕性还是要有的哦。

    前段时间那个Mary的事儿,没听说么?”

    最近这件事在娱乐圈内很是出名。

    有个叫Mary的自称是国外的资深音乐制作人,新目标是开拓国内市场,因而来国内找心仪的艺人谈合作。

    说得头头是道,各种虚假证件一应俱全,对于内部的操作流程也是一清二楚。

    国内的公司本身就对拿过国外奖项的制作人有种奇怪的滤镜,再加上她出色的演技,直接就是排着队钻进了圈套里。

    结果她是个超级诈骗犯,捞了一大笔钱后光速出国潜逃了。

    因为证据缺失,加上跨境调查会遇到的各自阻力,案子查起来非常费劲,进度极慢。

    钱多半是追不回来了,只能期望看看能不能抓到人,好给被骗的受害人出个气。

    小郑认识的很多朋友都遭了骗,他对此大肆嘲笑的同时内心其实在暗自庆幸:

    还好Mary没骗到他头上来,不然他估计也凶多吉少。

    陈锦之合上笔盖,也浅浅一笑。

    “若是别人,我自然会警惕。”

    她低头,在手机屏幕上调出一段聊天记录。

    小郑定睛一看,好家伙,对方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Mary。

    陈锦之几乎是在Mary的开场白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她淡定地伪装了出一副娱乐圈新人最常见的缺乏资源、走投无路的模样,跟Mary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从而成功套出了她为数不多的真实的个人信息。

    这也是警方追查此案所依靠的最最重要的一部分信息。

    如果不是另一边被骗的人打草惊蛇,使得Mary提早收网跑路的话,估摸着陈锦之都要成功单杀她了。

    小郑这下是真的有点吃惊,他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有这等精密敏锐的心思。

    这天生就是该在娱乐圈混的啊,不对,有这脑子,想在哪混都行。

    那她现在这么随意就签合同了的原因是.

    联想到来之前李老的话,小郑瞬间心领神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位自觉保持了一段距离的制作人。

    原本正在出神的苏成意察觉到两人看了过来,便迅速紧张地别过脸去。

    他已经重新把那副墨镜戴上了,尽管如此也能感觉到他神情有些尴尬。

    “但如果是他的话,即使是圈套,我也会往里跳的。”

    陈锦之把笔递还给小郑,语气淡淡的,但又意料之外的很认真。

    小郑听着她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世间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强求聪明人去装傻。

    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然而,情爱里无智者。

    苏成意原本是打算录制完就走的。

    101公司里人多眼杂,其中必定不乏一些碎嘴子。

    见到制作人和艺人接触过多的话,说不定会捏造出什么样难听龌龊的谣言来。

    苏成意倒是对这些无所谓,但如果坏了陈锦之的名声就不好了。

    她出道这么久,一直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还没被扒出来过什么黑料呢。

    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什么幺蛾子的话,那可不好。

    刚刚苏成意会选择跟她和小郑保持距离也是这个原因。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陈锦之忽然叫住了他。

    还刻意用了那个他信口胡诌的艺名。

    “知衿尘先生。”

    苏成意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

    陈锦之脸上的笑容很礼貌,像是真的在跟初次见面的合作对象说话。

    “一路过来辛苦了,我请你们喝杯咖啡吧,就在楼下。”

    咖啡厅就在三楼,正是下午茶时间,位置倒是坐得很满。

    苏成意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似乎大多数都是甲乙方在谈事情。

    其中还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比如101公司最近推出的另一档综艺里出道的男艺人赖雨泽,也是当红炸子鸡,人气很高。

    但苏成意之所以会记住他,完全是因为他的团队营销的时候说是什么“拿了Iris的剧本”,然后被陈锦之的战斗型粉丝追着骂了好几天的碰瓷怪。

    最后逼得团队公开道歉才算完事。

    三人来到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101公司楼外的风景。

    魔都的生活节奏比起京城来说,又有些不一样。

    行人都步履匆匆,手上拎着咖啡,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无时无刻不在通话中。

    苏成意对于这样的节奏自然很熟悉,他前生可是在这里头没少受苦。

    咖啡端了上来,摆在苏成意面前的是一杯橙C美式。

    陈锦之还没开口,小郑就站了起来,用非常做作且刻意的语气说:

    “哎呀~我的手机怎么响了?抱歉,失陪一下哈。”

    说完他就握着电话走到了窗边。

    根本就没有响好么!

    又变为跟陈锦之独处的情况,苏成意有点无所适从,只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陈锦之垂下眼睛,慢悠悠地说:

    “十一点钟方向,窗外的遮阳伞下面,有狗仔在拍。”

    苏成意微微一顿,眼神顺着她说的话往外一扫,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镜头。

    难怪,小郑应该也发现了,所以才选择就在旁边打电话没有走开。

    这里一无所知蒙在鼓里的就自己一个人。

    “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换句话说,我们现在讲的每句话都很安全。”

    陈锦之弯了弯眉眼。

    她说得轻松,苏成意的心里却有点五味杂陈的,这样的生活跟谍战片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想到要写歌?”

    她这个问题很明显不是作为Iris在问,而是单纯的以陈锦之的身份在问。

    苏成意看着她的眼睛,将先前考虑的那些理由暂时抛开,回答道:

    “是想见你的借口。”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利用资源来迫使她服软。

    但话音落下,他忽然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原因了。

    或许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的才是真相。

    陈锦之微微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

    苏成意也从她的反应里察觉到几分不妥,欲盖弥彰地推了推墨镜。

    “但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一开始伱不想见我,我不会勉强你的,反正有什么事可以跟小郑谈”

    他说到这里,陈锦之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想见呢。

    但她沉默之后,问出来的话却是:

    “你觉得我们公司看起来怎么样?”

    苏成意斟酌了一下,老实回答道:

    “超烂。”

    这个烂指的不是装潢一类的,而具体烂在哪两人都一清二楚。

    陈锦之被他的直白逗得一笑。

    “这里不过是娱乐圈的缩影罢了,走到哪里都一样。

    我每天都要在这里见很多人,但其中没有一个人是我真正想见到的。

    今天,最想见的人也出现了。

    我很开心。”

    苏成意看着她蕴着笑意的眼睛,嗓音有点发涩。

    “你还生气吗?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陈锦之微微前倾,距离拉近后,她长长的睫毛显得分明可数,柔软而温柔。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和你生气。”

    在狗仔时刻紧随的镜头下,在附近的人若有若无瞟过来的视线里,她慢慢说道:

    “你都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世界那么大,可是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我自己。”

    陈锦之话音一顿,点到为止。

    她和窗边“打完电话”的小郑对了个眼神,小郑就踱步走了回来。

    时间太久的话,他这个僚机的身份就有点引人怀疑了。

    苏成意盯着杯子里已经见底的咖啡出神。

    也是,和陈锦之能走到今天,很难不让人相信宿命论。

    前生毫无交集的一个人,忽然降临到了自己身边。

    如果说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的话,那么,从一开始他们的生命线就是交织到一起的。

    “谈完了?”

    小郑瞧着苏成意陷入沉思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的拿铁。

    陈锦之站起身来,礼貌地伸出手。

    “合作愉快,感谢抬爱。”

    小郑笑了一声,并不伸手,而是拍了拍苏成意的肩膀示意。

    苏成意反应过来,站起身,有些做贼心虚地握住她的手。

    “合作愉快。”

    “制作人先生的衣品真好。”

    陈锦之脸上笑吟吟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还以为她今天不会提这茬儿了,没想到到了还是没躲过她的嘲笑。

    苏成意迅速缩回手去,咳嗽一声,理了理自己的机车服领子。

    “谢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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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城之后,苏成意的心情好了不少。

    一是《直到你降临》的进展十分顺利;二是陈锦之的状态还不错,并且她似乎已经不生气了。

    这几天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松动了不少,他整个人的情绪终于缓和,也不再是沉默自闭的状态。

    室友们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虽然并不会对着无辜的人撒气,但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散发出来的那种低气压,实在也是吓人得紧。

    眼见终于好起来了,李韬和马修喜气洋洋地开始商量着跨年的安排。

    “要跨年了,咱们要一起去吃个饭吗?”

    李韬笑着说。

    “哎,我不行,今晚倒是行。我跨年的时候啊,学生会有活动,哎,我不想去的,学姐非得叫我去.”

    都一学期了,马修这毛病似乎还是没有要改好的趋势。

    听着他们的交谈,苏成意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今年的倒数第二天。

    明天晚上,就要正式跨年了。

    这个漫长的2014年就要结束了。

    苏成意看着日历,一时间有些恍惚。

    真是非常神奇的一年。

    他回到了十七岁,结识了那么多朋友,还成功吃到了恋爱的苦。

    前生的他对于这些特殊日子的仪式感是丝毫没有的,无非是多一天假期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而今年,很显然,他也要加入吵闹的人群了。

    有徐洋这个热爱聚会的人在,跨年那天,他们几个高中同学无论如何也是要凑到一起的。

    苏成意刚想到这里,徐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意总,你好点儿没?还咳嗽不?”

    没想到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他身体的关心,苏成意颇感欣慰。

    吾儿初成长。

    大学短短一学期的磨炼下,头脑简单的大聪明也懂事了。

    “已经没事了。”

    苏成意喝了一口温水润嗓子。

    “OK!老板,这箱酒麻烦搬门口车上。算了,那箱也搬上。”

    “?”

    苏成意的沉默不是句号,而是问号。

    “啊哈!你没事儿了,所以咱们跨年夜多少得喝点儿吧?”

    徐洋哈哈一笑,很是亢奋。

    苏成意在心里倒数,三,二,一,挂电话。

    刚要按下挂断键,就听到徐洋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木头跟你说了没?林姐姐要过来了!”

    “过来?”

    苏成意放下了手。

    “对,林姐姐趁着元旦假期,过来京城玩几天,然后再跟木头一起回棠安。

    芜湖!终于可以吃到林姐姐做的饭了!该死的食堂,去死吧!”

    徐洋发出了几声馋香蕉的猿猴类叫声。

    奇怪,木头怎么没先跟他说呢。

    苏成意点开微信想问问,就发现被自己忽略掉的一条长短信。

    “意总,30号上午你有时间吗?我那天一整天都有考试,实在是走不开。

    我姐第一次出远门,我有点担心。如果你有空的话,能麻烦你替我去接她一下吗?”

    看来自己已读不回的毛病是该改正了。

    苏成意很快给林桐拨了电话过去。

    他过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接起来,刚刚应该是在图书馆。

    “喂?”

    医学生的期末复习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千金贵重,苏成意直接开门见山:

    “我明天有空,在哪个机场?”

    “哎,在火车站呢。”

    “哈?”

    “劝不听,她说机票太贵了。”

    林桐的声音有些无奈。

    也是,林姐姐明显不会是愿意花双倍钱坐飞机的人。

    但是从棠安到京城,火车估计得二十个小时起步,她多半买的还是硬座。

    想到毕业旅行的“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xx”,苏成意忍不住想,那真是遭老罪了。

    “好,你一会儿把车次号发我一下。”

    他回答道。

    林桐在听筒那边松了口气,显得有点高兴。

    “太好了,谢谢意总。这样我明天就可以正常参加考试了。”

    “.什么意思?你原本准备翘考?”

    “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林桐无奈地笑着说。

    “下次我不回消息的话可以打电话,榆木脑袋吗你是?”

    苏成意忍不住教训道。

    大学挂科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事,即使可以参加补考,也会影响评奖评优的。

    林桐这种卷王,加上本身的家庭,得奖学金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想到你最近也忙。”

    林桐这话说得弯弯绕绕,但苏成意很快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说错。他前几天那个状态,估计是没人敢来找他办事。

    但运气不错,现在他恰好是解决了事情,腾出时间来了。

    挂断电话,苏成意在通讯录里找到林姐姐的号码。

    他的备注是“林只碗”。

    依稀记得还是因为林姐姐第一次给他发短信的时候打错了字,在那之后他就没怎么点开过短信界面。

    而来自这个号码,居然有许多的未读消息。

    “一路平安,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这还是开学报到的时候发的。

    “零花钱够花吗?跟姐姐讲。”

    开学一段之间之后发的。好家伙,这下谁还分得清林姐姐跟霸道富婆。

    最多的还是节日祝福。

    “国庆快乐,放假了,会回家吗?”

    一张电视上正在播放阅兵仪式的照片,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手机镜头的问题。

    “中秋快乐。吃月饼了吗?”

    一张月饼的照片,每个上面都印着字。看得出来她拍得很认真,还学会对焦了。

    苏成意放大看了看,是诗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自己做的,寄给你,你喜欢什么馅儿?”

    “圣诞快乐,平安。【苹果】”

    这次还有表情。

    下半年虽然没几个节日,她倒也是从未缺席。

    可惜苏成意一直没看到过。

    一开始她还会带问句,或许是一直没等到回复,所以到圣诞节的时候,就变得只剩祝福了。

    苏成意想了想,发过去一句:

    “明天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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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