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差不多了,酒桌上的几人开始推杯换盏。

    今天刘培文非常豪气的拿了几瓶茅台,就是为了给老汪老邓这俩人一场好醉。

    结果大家挺矜持,喝得都不多——包括老邓。

    此刻他已经面色有些微微发红,不过说话还很流利,也不见有什么异样。

    刘培文今天化身餐桌上的交际花,东拉西扯之间,话里话外都不忘了带上老邓一句。

    聊着聊着天,刘培文就说起了上次开座谈会之后的故事。

    “那天去老邓家可算是开了眼,吃了一回瞪眼儿食,一筷子就是一毛钱,差点把程建功急的当了裤子!”刘培文夸张道。

    汪增其闻言大笑,“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你进了门,说完第一句话老邓脸都黑了!”

    桌上几人闻言都好奇地望向刘培文。

    刘培文略显尴尬地问邓有梅:“老邓,我讲这事儿你不介意吧?”

    邓有梅摆了摆手,刘培文便把自己一进去就说错话的事儿说了,说完就端起酒杯来要给邓有梅赔不是。

    席上几人此刻神态各异,韩伍燕笑吟吟地眨眨眼,施松青捂着嘴憋坏了,显然老汪没有跟他讲这茬。

    唯一面色不变的是一旁的何晴,依旧是面带微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都是陈年旧事啦!”老邓自嘲地笑了笑,跟刘培文碰了一杯。

    “说起来,咱这桌上六个人,除了我跟老汪,你们都没结婚啊?”施松青适时“恍然大悟”地总结。

    “啊?”刘培文今天化身震惊体,扭头望着韩伍燕,“姐,我跟何晴还不到年纪,怎么你也……”

    “这些年忙着工作,一直也没顾上。”韩伍燕笑着解释一句,眼神却望向邓有梅方向。

    刘培文立刻好事儿地喊着要给这位姐姐找对象。

    可一连说了几个有的没的,韩伍燕还没表态呢,就被一旁的施松青摇头否决,评价为配不上韩伍燕。

    这时汪增其才笑着指邓有梅说:“不是我夸老邓啊——平常我也这么说的,老邓这人个子高,人也精神,知识、才华、阅历,都不缺!现在家里就是缺一位女同志,小韩,你看我们老邓怎么样?”

    此刻韩伍燕闻言,脸色微红,但依旧笑容满面,只是望着邓有梅不说话。

    邓有梅却耷拉着脑袋,恨不能把头埋进酒里了。

    事到如今,他要是不明白这一老一小搞的什么鬼,他这五十年就白活了。

    说实话,他跟韩伍燕也是见了好几次面,每次都让他感觉如沐春风,端庄大气,只是他却从不敢往那方面想。

    如今汪增其一句话,让他既激动、又惶恐。

    激动的是,他很感谢汪增其的安排,也确实觉得韩伍燕不错;惶恐的是,横亘于他心头二三十年的疤痕,让他早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情。

    刘培文见此刻场面有些冷了,正要说两句,却见韩伍燕站起来,举起了酒杯。

    “既然汪大哥提到我,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邓有梅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望着这个此时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

    “我是个直爽的人,今天这场饭局,说是来采访培文,其实倒不如说是汪大哥、施大姐还有培文你们几位帮我俩安排的见面机会。这第一呢,我先谢谢你们几位的好意。”

    韩伍燕确实直爽,至少比刘培文想象得直爽,一句话,今天所有的遮掩都摘了个干净,这是不成功则成仁了。

    汪增其闻言也是面色微变,眼睛则是盯着邓有梅不放。

    兄弟,关键时候,你得支棱起来啊!

    “这第二呢,我要单独谢谢有梅同志。”

    嗯?刘培文一听这称呼,心道有门儿。

    邓有梅听到这里眨了眨眼,他也想知道韩伍燕会对他说些什么。

    “其实第一次在汪大哥家跟你见面的时候,你跟汪大哥在那儿聊陶然亭的八旗子弟唱戏听曲的事儿,就把我听入了迷。”

    韩伍燕满眼笑意,“我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就特别热爱文学,自从认识了你,你的每篇小说,我都认真读过,我就是想从这些作品里,读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完了!老邓跑不掉了!刘培文此刻心中满是赞叹。

    你看人家,这不是表白胜似表白,你再看你老邓!

    “我觉得藏在文字后面的你,是率性洒脱的,是重情重义的,是有江湖儿女的豪情的,所以希望你无论何时也别丢了这份潇洒……别让我一个人站在这儿了,来,咱俩一起敬大家一杯!”

    此刻的话里,多得是欣赏,还略带几分落落大方的风情和一人撑场的委屈。

    “好!”刘培文忽然叫好鼓掌,把一旁静静围观的何晴吓得笔都掉了。

    邓有梅此刻也神色复杂的站了起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过酒瓶把酒满上,然后就这样看着韩伍燕,陪她一口喝干。

    几句话,一杯酒,今天的这番努力看起来都被消解了。

    此刻,邓有梅又恢复了神采飞扬,妙语连珠的样子,逗得几人发笑,韩伍燕则是笑吟吟地听着,眼神依旧不时盯着着邓有梅看。

    结束了吗?

    这一切,其余的几人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这俩人,迟早能成!

    从全聚德出来,施松青以家近为由,安排邓有梅送韩伍燕回家。等二人走了,施松青才又看向刘培文跟何晴。

    “何晴啊,你今天是……”

    “施姐,我今天回学校。”何晴眨眨眼。

    “哦,回学校啊,”施松青扭头问刘培文,“培文你跟何晴一道吧?正好燕京大学也在附近。”

    刘培文今天喝得着实有点多,此时也没在意,点了点头,推了车子就招呼何晴上车。

    何晴也没矫情,坐上后座,俩人就晃晃悠悠走了。

    汪增其夫妇俩望着缓缓离去的两个小年轻,有些担心。

    “培文他喝得不少,能行吗?”

    “怕什么,不是还有何晴吗?”

    “我正想问问你呢?”汪增其一脸好奇,“这小何姑娘什么来头,我看着韩伍燕对她还挺客气。”

    “她呀,她是……”施松青凑到近前低声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