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没有再理睬萧晗薇,却仍旧是看着秦婉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但是除了你也再无旁人劝得动洵儿了,我知道,他虽外表谦和温润,里子却是坚冷傲绝,旁人动摇不了他的心思。婉词,你若不劝,母妃也真的没有办法了。但凡请你为国家社稷考虑一下,忍一忍吧。洵儿对你一往情深,就算是再有是个燕如吟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的。”

    舒贵妃恳切至此,秦婉词哪里还能再拒绝,她一时只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但到底还是低眉恭顺道:“婉词明白。”

    得到了秦婉词的回答,舒贵妃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门外又传来一个清朗却带有焦急的声音:“婉儿!”

    三人同时向屋外望去,正是萧奕洵阔步迈了进来。此刻他疏朗的面庞之中已然显露出了孤寒的锐气,双眸黑不见底,屋外众人见萧奕洵气势汹汹的进来,都退开三尺。

    简洁明了的云青长袍,仿佛灌着风一样,进了内殿。他一下朝便听得秦婉词到了承乾宫的消息。母妃撇开自己找见婉词,他自然知道是何目的,所以急急的赶来了。

    萧晗薇见萧奕洵急切的赶来,高兴的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扑过去,急道:“哥哥你可来了,母妃正劝着婉姐姐呢,婉姐姐都要同意了。”

    舒贵妃见萧奕洵面有怒气,便没有说什么。萧奕洵对舒贵妃施了一礼,见一旁的秦婉词此时面色发白,心疼至极,快步走上前去,拉着秦婉词,目光对上舒贵妃,泠然冷傲:“母妃,儿子昨天的话说的已经十分清楚了,望母妃也与父皇说清楚。有什么话,直接对着儿子说,不要再为难婉儿了。”他又施一礼,歉然道:“儿子先行告退。”说罢,不顾众人,拉着秦婉词便离去了。

    萧晗薇在后面开心的直拍手叫好:“哥哥,你太帅了!薇薇以你为荣啊!”

    舒贵妃无奈至极,尤其游戏啊,心里暗想,这话说的,怎么像我要吃了婉词一样,她摇摇头,看着萧奕洵离去的背影,又看一旁笑的没心没肺的萧晗薇,长叹一声:这,简直没法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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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奕洵拉着秦婉词快步的从承乾宫出来,向外面走去。离开了承乾宫,萧奕洵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携了秦婉词的手默默往前走。脚掌踩在浅草之上,青草被鞋压着发出细碎的声音。

    萧奕洵的手掌很暖和,秦婉词甚至可以感觉的到他手心中书迷的纹路。她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修长的身影,衣袍一尘不染,纯澈的仿佛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背脊挺直,身躯伟岸,有如白杨树一般的挺秀,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这一瞬间秦婉词觉得很安心,仿佛一切的困难他都可以帮自己解决。好像真的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有麻烦,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揽到身后,为她遮蔽一切风浪困难。

    刚刚他面对自己的母亲,毫不犹豫的顶撞,只是为了回护自己,这份情意已然将秦婉词的思绪混淆的一塌糊涂。她想,刚刚自己在承乾宫迟迟不肯答应舒贵妃的请求,想来也是自己真的不愿意将他分给别人。

    可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她明白舒贵妃的苦处,知道燕长清对边关的重要,清楚燕长清的请求对于皇上来说有多重视。所以这一次,即便萧奕洵再强硬,她秦婉词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鼓起了勇气,秦婉词涩涩地开口,唤道:“奕……”

    一个字还没有说完,秦婉词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的握住,萧奕洵清淡的声音伴随着飘落的海棠飘然而来:“婉儿,别说话,好吗?这一次,不要说。”

    秦婉词微微愣住,她从来没有听见萧奕洵有过这样的语气,疲惫、失落、还有无奈。她只觉得心中狠狠一揪,突然明白了萧奕洵的感受,她在他身后轻轻道:“好。”

    一阵风拂过,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朵朵,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幽然飘荡在宫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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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秦婉词和萧奕洵之间对于这件事只字不提,该怎么生活就依然怎么生活。舒贵妃见秦婉词没有表示,只是叹气摇摇头,倒也没再找过她。

    可事情总是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不过几日,豫昭王当众拒绝燕如吟入府的消息便传了出去,真是六宫俱惊,满城传闻。

    燕如吟是名门闺秀,如今当众被拒,又传的满城风雨,一下子颜面大失。她对豫昭王倾心多年,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当真让她伤心欲绝,且她素来心细如尘,又敏感多思,不由的触动心肠,羞愤郁结,几日茶饭不思,竟病重了起来。

    眼见燕如吟一日日病弱下去,燕长清爱女心切,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接连上了几封奏疏陈情于萧祁,恳请萧祁念他多年忠义,燕如吟又一片痴心,即便是入府为侍妾侍奉豫昭王也可,只是万万不要让他忍受中年丧女之痛。

    面对燕长清的恳切请求,萧祁和舒贵妃也是于心不忍,对萧奕洵软硬皆施,岂知萧奕洵通通不吃,铁了心的不同意这门亲事,弄得萧祁也是无可奈何。

    萧祁和舒贵妃都束手无策,燕长清当真是无奈了。舒贵妃到底不忍如花一样年纪的燕如吟这般病倒下去,便遣人告诉燕长清,为今之计,只有去求豫昭王妃,此事方有回旋的余地,不过必须得回避着豫昭王。为着爱女,燕长清哪里还在意什么颜面,当日早朝也不去了,亲自到豫昭王府去,求见豫昭王妃秦婉词。

    这几日,燕长清为的燕如吟的事情耗尽心血,原本威风凛凛的一代名将,竟显了老态。

    秦婉词何曾料到燕长清会亲自登门请求,一时慌乱之后急急地便请了燕长清到大厅。哪知燕长清一见秦婉词,便什么也不顾,只欲朝秦婉词拜去。秦婉词当即吓了一跳,赶忙让人扶着燕长清坐下。

    燕长清老泪纵横,恳求秦婉词,念他当年与秦婉词之父秦慕阳交好,念他在若伊曾尽力救援萧奕洵的份上,望她能说服豫昭王能接纳燕如吟。燕长清还道,若是秦婉词有所顾忌,燕如吟即便是入府做侍妾也是可以的,万万不会再想与秦婉词同尊了。

    燕长清作为抚远大将军镇守若伊离漠两境,是朝廷中仅次于镇守山海关的镇国大将军的将领,铁骨铮铮,即便面对百万雄狮,也能泰然自若,挥斥方遒。可如今,却是如此言辞卑微,秦婉词大为动容。她最终还是答应了燕长清的请求,对燕长清道,她会说服豫昭王,也会接受燕如吟与自己同尊的地位。

    秦婉词带着敬慕的目光送走了燕长清,燕长清的举动勾起了她的一些思绪,她回过身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怅惘道:父亲,若是你还在,想必你也一定会和燕将军一样拼尽全力,甘愿放下一切,只为自己的女儿求得幸福吧。

    此刻,秦婉词虽有感触,但最大的问题却来了,她答应了燕长清,又该怎么去面对萧奕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