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上很常见!”

    贾环缓声开口:“之所以有些接受不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亲戚身上,还涉及到了老爷的脸面!”

    要是换做以前,他是不会如此说话的,觉得自己皮痒痒了么?

    不过现在么,随着影响力和话语权加重,稍稍放肆一点没问题,当然还得言之有物才成。

    果然,政二老爷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勃然大怒厉声呵斥。

    “真要说实话,可能老爷不爱听,可那就是事实!”

    贾环语气平淡,声音却放低了一些:“贾雨村敢做这等类似于背刺的举动,说白了还不是觉得荣府的势力,不足以叫他忌惮么?”

    此言一出,政二老爷骇然色变。最近的一系列经历,叫他对这话分外敏感。

    尽管没有拍案而起,可其猛然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清晰可闻的粗重呼吸,已经显露了这位心情的激荡。

    “他估计认为,就算事发老爷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动干戈!”

    贾环说得十分直接:“毕竟是金陵知府,想要调动或者拿下,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若是贾雨村察觉不妥,直接倒向内阁某位大佬的话,甚至金陵那边都可能出现巨大变故!”

    “老爷当时不过工部员外郎,能够发挥的余地实在不大!”

    “至于王家叔父,毕竟走的是武将路线,除非集中金陵四大家族的能量,不然单纯以王家的势力,想要对付金陵知府未免有些艰难!”

    开玩笑,真以为护官符多厉害啊,金陵知府再怎么说,都已经进入了朝堂高层,更进一步不是封疆大吏就是朝堂重臣,想要拿下或者调动都不容易。

    荣府鼎盛时期或许能够轻松做到,可是现在么,还是算了吧。

    随着贾环的述说,政二老爷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一会皱眉一会恼怒的,心情依旧不怎么平静。

    “说实话,换做其他官员替代贾雨村,估计也可能做一些手脚!”

    贾环语气依旧平淡,可说出的话却是赤落落得很:“薛家乱了方寸,漏出那么大破绽,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若非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雨村还有些顾忌,老爷以为薛家母子,能够顺利带着百万家产顺利离开金陵么?”

    政二老爷骇然色变,下意识道:“贾雨村真有这么大胆子?”

    “呵呵,这么好宰肥羊的机会,换我我也要狠狠咬一口!”

    贾环眼神冷厉,说出的话更是冰冷现实:“最妙的是,就算狠狠在薛家身上咬下一块大肥肉,还没有多少后患!”

    “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又有多大的诱惑?”

    见政二老爷一脸不可置信,他轻笑道:“彼时,薛蟠主动将杀人的把柄奉上,一点都没有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薛家家主刚刚去世,薛家一片混乱,为了争夺家产已经闹腾得很厉害了!”

    “这时候算计薛家主支母子,怕不是还会有薛家旁支拍手叫好!”

    “老爷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贾雨村这样心思深沉的家伙,怎么可能忍得住,没有让薛家大出血,已经很给荣府和王家面子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又切合官场实际,说得政二老爷无话可说。

    “可那贾雨村毕竟做了背刺之事,必须要有所表示才成!”

    政二老爷皱眉沉吟良久,开口道:“不然消息泄露,荣府怕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事儿上身!”

    “那就想办法调其上京,作为老爷讨债的主力!”

    贾环笑得很有些阴森,轻声道:“就是那种主动上门讨债,最叫人不喜的活计,让他去做!”

    “做得好的话,贾雨村怕是要得罪一大票朝臣,以后就不得不老实依附于老爷和荣府,不敢有丝毫背叛心思!”

    “要是做得不好的话,推出去吸引当今和朝臣们的火力,那也是相当不错的人选!”

    “还有一桩好处,这厮毕竟已经到了从三品,是有资格上小朝会的!”

    “到时候,有些老爷和林姑父不好说的话,就让这厮去说!”

    话说得不算隐晦,政二老爷立即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向贾环的目光,再次有了些许变化。

    要不怎么说,但凡读史有点成就的,心思都叫人难以猜度?

    原本,一桩叫政二老爷颇为恼火的事儿,可在贾环这里,却能轻松变成好事一件,单单听着就叫他十分心动。

    尼玛,能叫一位从三品的朝廷大员帮忙做脏活累活,想想都感觉刺激。

    没错,经过贾环一番分析,只要将贾雨村调入京城,他就不得不老实给政二老爷当黑手套,不当都不行的那种。

    薛蟠的事情,完全可以当做一个把柄!

    正如贾环所言那般,今时不同往日了。

    政二老爷目前可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小九卿之一的存在。

    宁荣二府的声势,比之前可是要强大得多。

    眼下的贾雨村,可不敢犹如之前那般,觉得宁荣二府不能拿他怎么样!

    正好,用薛蟠的事情拿捏一把,不怕这厮不老实服软!

    再说了,能够调入京城,想来这厮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情绪!

    至于薛家的不满,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真以为,政二老爷将薛家放在眼里了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冲薛蟠在金陵那傻比一样的举动,政二老爷就铁定看不上。

    没有因为身上的问题,趁机将薛家赶出去,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心中越想越是觉得贾环的主意好,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轻松微笑。

    贾环也是一喜,不想薛家的事儿,还能帮助政二老爷下定决心,将林如海调入京城。

    他还得加把火:“老爷,若是林姑父和贾雨村共事,还有一桩妙处!”

    “林姑父算得上贾雨村的恩主,不管在士林还是在文官序列,贾雨村都要仰仗林姑父的帮衬,真的用不着担心他会再次玩弄手段!”

    “真要是如此,到了那时贾雨村就是自绝于官场了!”

    政二老爷听得眼睛放光,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那薛家如何答复?”

    政二老爷虽然不是很看得上薛家,可作为亲戚,面子上还是的过得去。

    所以,他还是下意识开口询问。

    “吃一次亏,长一次教训呗!”

    贾环不以为然道:“也让他们清醒清醒,别以为薛家有钱,又有荣府和王家这样的亲戚,就没人敢动他们了!”

    “还有,孩儿会亲自提点薛蟠这家伙,以后行事不要这么没脑子!”

    政二老爷点头表示认可,回头和王夫人说了一下情况,让王夫人转述。

    王夫人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政二老爷把话说得很清楚,想要拿下贾雨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将其逼到内阁某位阁老手下,那就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以其表露出来的深沉心思,可不是个好招惹的存在!

    所以,他打算将贾雨村调入京城,就放在身边盯着,顺便帮忙做一些苦活累活,至于薛家就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若是没有后遗症的话,王夫人自然想要贾雨村完蛋。

    可贾雨村有反抗的实力,还可能伤及荣府的力量,王夫人就不怎么乐意了。

    当然,她给薛姨妈说得,自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肯定是各种辛苦,才将其调入京城就近监视,顺便做苦活累活,一旦察觉不对劲立即出手拿下。

    顺便,从感激涕零的薛姨妈手里,弄到一万两银票作为感谢费。

    至于当今的奖励那就别想了,干脆换成薛蟠重新成为一个拥有户籍的‘活人’,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薛姨妈见此,也只能将郁闷吞下肚,不然还能如何?

    王子腾远在边疆,根本就指望不上。

    就是以薛姨妈的见识,也知道王子腾一个武将,想要插手文官的事儿不太靠谱,而且还是从三品的高等级文官。

    薛宝钗经过此事,更有青云志和向上爬的动力了。

    以她的精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薛家,可能被暂时放弃了?

    可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谁叫薛家的势力不够强呢?

    梨香院的气氛,足足压抑了好几天才缓和过来。

    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倒是很快就从这事儿的打击中恢复,很快又成为了荣庆堂和二房堂屋的常客,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薛蟠,心中实在气不过,也没心情参合江湖纷争了。

    听闻贾环最近都在小武馆坐镇,他就跑过去向贾环诉苦。

    贾环可不惯着这厮,没好气怒斥道:“你个傻比,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当街打死人这样的事儿,也是能够随便做得么?”

    “出了事儿,竟然不知道往身边的小厮身上推,你这个大傻比还主动承揽下来,真觉得衙门是你家开的啊?”

    “若不是贾雨村还忌惮荣府和王家的权势,信不信伱小子想从金陵大牢出来,没有百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可能!”

    薛蟠被骂懵了,可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倒不是不爽贾环如此不给面子,而是贾环说的,那都是事实。

    特别是打死人还自己独自承担的事儿,原本还以为这样做很威风,甚至还在宁荣街的青皮混混跟前炫耀过。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相当傻比的行径。

    听到若非贾雨村顾忌荣府和王家权势,否则薛家起码得耗费百万两银子才能让他脱身,也不由一阵心惊。

    就算他再不拿银子当回事,也不可能对百万两银子这样的数目无动于衷,真以为薛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吹来的啊。

    “这个,我当时有些热血冲顶,身边的家伙也怂恿我出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