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仿若宿醉后的炸裂,又有如无数根刺在脑中搅拌。

    太痛了。

    程实被痛醒了。

    但即使再痛,他都没有敢皱一下眉,睁一下眼。

    因为他不知道苏益达是否还在身边,不确定周围是否安全。

    可人在昏迷的时候,气息显然不同于清醒,或许大多数人都分辨不出,但陶怡可以。

    因为她也是此道高手,装昏的高手。

    “你醒了?”

    是大明星的声音?

    程实心中一跳,但仍然没开口。

    陶怡感受到复苏的力量在程实身体内流淌,轻笑一声:

    “好了,睁眼吧,安全了,我们出来了。”

    出来?

    从哪里出来?又到了哪里?

    程实思虑再三,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抹粉色的垂发映入眼帘,看来刚才的声音并非有人伪装,真的是陶怡。

    “昏迷了12个小时,你可真行,你知道这十几个小时没有牧师的我们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12个小时?

    程实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些冰凉,他抱了抱胳膊,趁机摸到了手指上的戒指。

    1,2,3,4,四颗都在,居然没丢?

    他心中有些震惊,表面却虚弱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

    陶怡脸上写满了焦虑,她指了指程实的头顶。

    “严寒,从虚空裂隙走出来之后,我们掉入了冰原,外面寒风呼啸,冰天冻地,你再不醒过来,我们四个就要失温了。”

    “四个?”

    陶怡脸色一黯,点点头:

    “嗯,赵前......死了。

    连尸体都没留下,只剩下一堆灰烬。”

    赵前?死了?

    那个手握血与火的【战争】信徒,居然死了?

    是谁杀了他,苏益达?

    苏益达人呢?

    程实刚从死亡中苏醒,头脑昏沉,一肚子疑惑。

    但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思考,所以他必须立刻知道自己死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握住了陶怡的手。

    陶怡一愣,随即笑笑任由他握着。

    “没有柴火了,都烧完了,如果觉得冷握紧我好了。”

    程实没有因为陶怡的体贴而放松表情,他十分凝重的看着陶怡的脸,问了一句:

    “我可以相信你吗?”

    陶怡没想到程实会问出这种问题,她先是瞪大了眼,而后皱了皱眉头。

    “哪种程度的相信?”

    “交心知底!”

    她看着程实,眼珠快速转了一圈。

    “你到底是谁的信徒?”

    程实的目光一丝不曾移动,认真且诚恳:

    “【死亡】,我是【死亡】的信徒。”

    “......”陶怡张大了小嘴,脸上带着惊诧,“我早该想到你是守墓人,不过你骗了我一路,还想让我对你真诚?”

    “我可以相信你吗?”

    “唔......50%,在你不骗我的时候,你可以相信我。”

    程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低声快速的说道:

    “告诉我,发生的一切,我需要知道一切。”

    “从哪说起?”

    “从你们找到我说起。”

    ...

    时间回到谕行的时候。

    程实在确认了此局阵容的第一时间,就盘算好了这场试炼将要扮演谁的信徒。

    【秩序】。

    很显然,在一场有同行的试练里,一个【秩序】的牧师可以稍微约束一下这位同行的德行,以免让他做出过多的叛逆行为。

    可就在他即将谕行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既然【谎如昨日】都是欺骗,都是虚假的信仰,那么“骗”过神明,算不算数?

    毕竟天赋的力量来源于【欺诈】,而祂又认可那场骗局。

    于是程实再次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他悄悄折下了一株小草,以这微不足道的死亡,献祭给了王座之上的那位存在。

    这不是【欺诈】的谕行,而是【死亡】本身的谕行。

    程实这么做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只是想要对即将借用的信仰聊表心意而已。

    然后,他默默的对着命运之骰念出了祷词,祈求变成一位【死亡】的信徒。

    万万没想到的是,谕行成功了。

    乐子神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他抛弃了【秩序】的约束,得到了【死亡】的豁免权。

    至于所谓的【诞育】,无非是再加一层伪装,为自己多留一手牌。

    肯定不是因为单纯的骗习惯了。

    于是......

    今日的程实,是【死亡】的信徒,守墓人。

    ...

    “崔老带着我找到了昏迷的你和奄奄一息的高宇......”

    昏迷......

    看来没错,自己真的死过了。

    程实感受到自己身为守墓人的天赋已经发动了一次,这也就意味着记忆没有问题,苏益达确实杀了自己一次。

    只不过自己所留的后手救了自己一命。

    守墓人的天赋是吊命,这也是程实那些“亡者的XX”系列药品的灵感来源。

    作为【死亡】的牧师,他们代行祂的意志,既可以让治愈的光辉化作死亡的暗芒,又可以决定接受了自己治疗的目标是否可以死去。

    他们如同地狱的看门人,凭着自己心意挑选着敬献给祂的祭品。

    当然,本属于祂的祭品不能随意的减少,守墓人每取走一个祭品,就需要为祂补上一个。

    这也导致守墓人登顶杀人最多的牧师职业,成了真正带去死亡的奶妈。

    现在的程实,欠祂一个祭品。

    “找到你们后,崔老和我拖着你们又试过了三个虚空裂隙,最后终于脱离了虚空,掉入这片冰原之上。

    但那时你和高宇几乎已经撑不住了,我们拖着你俩在一望无尽的冰原上寻找能够避风的地方,这期间又遇到了苏益达。”

    “你们在冰原上遇到了他!?”

    “对,他的状况也不好,浑身上下都被冻僵了,差点就死在冰原上。

    还好他的怀里抱了一大捧残木和树枝......

    我们猜测他大概是没有点火的方法,所以冻成了那样。

    可我们也没有,后来还是我催发最后一点【繁荣】之力唤醒了高宇,才将那些冻的梆硬的柴火点燃。

    但风太大了,火焰很难维持,于是我们就地......扎营,轮流在外护营,烤了半宿火,才把几个人都救回来。

    不过现在......薪火燃尽了。”

    程实顺着陶怡的目光看去,发现腰边有块地方全是灰烬。

    “高宇和苏益达都醒了,但你一直在昏迷,无论如何尝试都没能唤醒你。

    最后还是苏益达偷偷拿出了一颗药,才把你救了回来。”

    “?”程实有些懵了,“苏益达?他救了我?哪来的药?随身空间......”

    还没等他试,陶怡就回道:

    “还锁着,是当初你炼制的那一炉‘倏忽回光",还记得吗?

    苏益达这人心思一点不像他表面那般肤浅,他在抢药的时候特意留了一些,存在了身上。

    我们根本没想到一炉药可以攒成两颗,不然的话我也收集一些。

    虽然他藏起来的量不大,但还是有效的,起码你真的醒了。”

    听到这里,程实的脸色变得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这位同行,当真是厉害。

    他在知道了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用【虚实夹缝中的蜃景】把自己用【献往虚无的祭品】编造出来不能保存的药给重新复现了出来。

    问题是这唯一的一颗药居然还用在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

    他杀死了自己,又救了自己?

    他在干什么?

    程实很想问问,但这样太过明显了,于是只能一点点来。

    “为什么不都进来?”

    “......”

    陶怡没说话,但她脸上的惨色又似乎说出了答案。

    程实皱了皱眉,借着透过“帐篷”昏暗的光扭头打量四周,不多时就发现这用来搭帐篷的材料似乎有些熟悉......

    “这是......”

    崔老的皮?

    程实瞬间惊呆了。

    这座只容得下两三个人俯身蜷缩的帐篷,居然是崔老的皮褪下来包裹成的!

    “嗯,你也看到了,崔老的状态不好,帐......帐篷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摧毁,所以我们轮流在外护营,确保唯一的避风港不被破坏......”

    “外面......”

    “狂风呼号,万里冰封,远处是永远走不到近处的冰山,脚下是任何法力都轰不开的冻土,视野所及寸草不生,只有冰白。

    条件太过恶劣,既无法挖棺材营,也没有材料搭建避难所,可狂风夹杂的冰寒还在加剧,我们没有其他办法......”

    “......”

    程实没想到,虚空里的记忆还没理清楚,当下的环境竟又变得如此恶劣。

    “不过现在好了,你醒了,快,程实,来一发治疗术吧,他们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程实就觉得脚边漏进来一股刺骨的寒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