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秦不茴都胸有成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只有这句话不是。

    她也是第一次听丁珍珠说这些。

    秦不茴缓缓扭头看过去,丁珍珠的眸倒映着璀璨的灯火,她说完这些磕响一个头:“皇上,请您允许女子可参加文武科考。”

    没有义愤填膺,没有慷慨激昂,她的声音平稳又充满力量,她希望能改变大夏,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

    可萤火之光又怎样?这个晚上她不是照样被大家看见了?

    秦不茴转回头,她抬手作揖:“请皇上允许女子参加文武科考,为大夏网罗人才。”

    秦不茴话说完,沈昌之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他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和夏日恒表忠心,撇清和秦不茴的关系。

    就连赵斐也偷偷笑了,她看着秦不茴漂亮坚毅的侧脸,只觉得她愚蠢,千辛万苦得来的圣旨白送给了别人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口出狂言,这还不受罚?

    她倒要看看有谁敢为秦不茴说话!

    赵斐正开心着觉得秦不茴这次死定了,谁想到台侧响起了一个女声:“皇上!”

    是廉欢,她个子小,怕夏日恒看不见她,三两下蹦跶上台,引起大家一阵议论,廉将军挺起胸膛,用眼神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个个瞪回去:“怎么了,都说话就我家欢欢不能说话?”

    廉将军是出名护犊子的,两手板斧又耍得极好,他眼睛一瞪,大家就缩着脖子闭嘴了。

    廉欢三两步走到丁珍珠身侧,跪了下来:“请皇上允许女子参加文武科考。”

    下一次年中盛会她也要参加武试。

    夏日恒蹙眉看着乌泱泱的百姓,他们没了看戏的心思,都严肃地看着自己,他们在等自己说话,可是要知道除了凤啸,商秋、凉羌……没有一个女官!

    夏日恒的拳攥紧了,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一个坚定的女声:“请皇上允许女子参加文武科考!”

    台上站着的都是世家小姐,程宓不敢贸然说话,听到百姓中有人开口,便想着杀鸡儆猴:“将说话的女子带出来。”

    “不需要带!”人群中一个身量高挑,粗布麻衣的女子走了出来,正当有侍卫想去抓,没想到另一侧也有人说话了:“不是她,刚刚是我喊的话。”

    “明明是我!”

    “是我才对!”

    侍卫被她们两个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比侍卫的块头还大,声音也粗犷:“喂,刚刚是我喊的。”

    侍卫仰头去看她,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那声音应当不是你的……”

    “那是小女子的吗?”夜昙施施然走出来,香帕一挥,迷得人神魂颠倒。

    侍卫不敢说话了,回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皇后娘娘。

    可他不抓人了,站出来的人却是一个又一个,都嚷嚷着刚刚那句话是自己说的,最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夏日恒,齐齐跪倒下来。

    “请皇上允许女子参加文武科考。”

    其实这些人并不是都是自己想要去参加文武科考的,她们大部分都困于四方墙,困于女红家务,她们不识字也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但是她们知道她们要站出来,为了世间千万女子,为了她们的女儿。

    不要成为货物,不要成为“牲畜”,不要被任何人看轻。

    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

    良久,夏日恒攥紧的拳渐渐松开了,他终于开口:“准。”

    一个字换来史无前例的欢呼声,女子们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好似已经看到了她们明媚的未来。

    廉欢也欢喜地跳起来,她提着裙子跑向她的父亲:“爹,我要参加武考!”

    对于宝贝女儿的要求廉将军自然没有不应的:“好好好。”

    丁珍珠也开心,她回头看向秦不茴,她在笑,可眼泪依旧不断滚落,她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秦不茴率先起身,走到她身边搀扶她,丁珍珠瘸着一只腿,借着秦不茴的力站了起来。

    秦不茴凑到她耳边:“你做到了。”

    丁珍珠满眼泪光:“是我们做到了!”

    秦不茴笑,她设计的这一出,无外乎四个字——法不责众。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见女子的能力,她相信心思细腻的女子们会站出来,会为丁珍珠形成第二面盾牌,挡住悬在头顶的刀。

    她又算计对了。

    玉儿赶忙上前扶住丁珍珠,让她赶紧坐下,秦不茴提着裙子跟在后头,刚坐下就听见赵斐愤愤地说:“风头又被你抢了!”

    她说完秦不茴正要走,就听见坐在一边的宁慎儿冷哼一声:“生气不如自己长点能耐。”

    “你!”赵斐刚想发火,就又听见宁慎儿轻飘飘一句:“白痴。”

    赵斐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吵架,一跺脚就跑了,宁慎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低头喝了口茶。

    她是傲,不是无脑,她知道秦不茴和丁珍珠做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她也能参加文考,终于能和她的哥哥们平起平坐了。

    “开席吧。”

    程宓不愧是皇后,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好似刚刚自己从没有苛责过任何人。

    她抬手先敬夏日恒,可夏日恒在走神:“皇上?”

    “皇上?”程宓又唤了一声,夏日恒茫然回头,才看见程宓举起的酒杯,忙抬手举杯:“皇后,辛苦了。”

    程宓摇摇头:“臣妾不辛苦。”

    夏日恒喝完程宓敬的酒,侧头去看自斟自饮的贺长安。

    他知道贺长安和秦不茴之前就有交集,他又对秦不茴极好,今日这出戏他知道多少?

    夏日恒想到这,突然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把这些可怕的想法丢出去,他怎么可以怀疑贺长安呢?

    贺长安注意到夏日恒的不对劲,扭头看他:“不舒服吗?”

    夏日恒摇头,他端起酒杯递到贺长安面前:“长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夏日恒眼角绯红:“长安,敬友情。”

    贺长安笑,碰了碰夏日恒的杯:“敬我们。”

    话音刚落,万千烟火涌上夜空,万紫千红在夜空绽放,映照一张张笑容甜甜的脸。

    可就在夏日恒杯子刚放下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夏无极的贴身太监,他下意识一缩,呼吸急促:“田公公?”

    田公公对他并不客气,只是微微颔首,扭头尖着嗓子说:“宣沈棠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