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妆神色认真,“对,也许听起来可笑,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案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接手了望江楼,还想对国公爷和国公府做出补偿,理应出力才是。

    书铺,卖的是书籍和文房四宝,而我们苏家别的不多,文人多的是。我们苏家全族大概八千余人,遍布全国,要么在衙门任职、要么在各大书院教书育人。

    抛开外面,就说京城以及周边,就有族人两千,光在国子监任职的便是有十七人,还有八百多人在其他大小书院。只算直系学生,这么多年下来,一个人教授百人是有的。那么光京城附近就有八万名学生。全国大概有三十万学生,这还是直系、保守着说。

    学院派很喜欢追根溯源,例如我父亲学生的学生,在外就总用我父亲名号,说是徒孙,这么算下来,一百万也是有的。”

    孙掌柜和裴今宴都听懵了!!

    一百万!

    这拉去打仗,什么仗打不下来!?

    裴今宴都已经惊讶到失态了——整个家族八千?八千!?

    他从前便知苏家人丁兴旺、裴家人丁单薄,但却没想到人家是那么兴旺!他们家是这么单薄!

    还有……

    难怪苏家在前朝便是门阀,北燕立国后,他们非但没被牵连,甚至规模更大!更离奇的是,苏家人几乎不在朝中任要职,都是一些文官类,不争、不抢、不站队、不参与党派斗争,像一块大山般难以撼动!

    这样的家族门阀,如同一枚定海神针,无论朝堂如何摇摆,只要有他们在,便能稳定全国文人学子之心。

    这样的定海神针,历朝历代的皇帝,如何不喜欢?!

    想着,裴今宴又看了一眼女子的身影——原本他还曾暗中抱怨,苏家人才济济,怎么突然出了苏明妆这个败类。

    但现在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子,又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苏家人,纨绔归纨绔,但认真下来,又是另一番形象。

    苏明妆继续道,“还是我刚刚的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我们苏家学子多,那就做学子们的生意就行了。不说外地入京的学子,只说京城这八千文人学子,就够我们日常营收。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这些人在文房四宝上开销极大,每天都要练字,隔几日就要买纸。还有书籍,他们也是经常要买的。反正去哪买都是买,为什么不来我们这买?

    都用不着我父亲发话,只要稍微暗示一下,来望江楼书铺买四宝的信息,便能从苏家传出去,我们根本不愁客源。”

    “等……等等……”孙掌柜终于在惊愕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打断,“这……夫人娘家有这种客源,想来……也有书铺产业吧?我们做书铺……会不会抢了你们的生意?”

    苏明妆一愣,“啊?我家没有书铺生意啊?”

    孙掌柜也一愣,“没有书铺生意?这……苏家有如此好的客源,怎么会不做这生意?”

    “这……”苏明妆有些犹豫,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家的特殊情况,“因为……我家……不缺银子,我父亲说了,银子太多也不是个好事,所以我们家就刻意不做这些赚钱容易的生意,尽量减少下积蓄……”

    “……”裴今宴。

    “……”孙掌柜。

    苏明妆见孙掌柜不吭声,以为对方不信,他担心孙掌柜认为她吹牛皮,咬了咬唇,小声道,“前年南方大旱,税收出了问题,北夷入侵,需要增加军饷,皇上是向我父亲借的银子……”

    “……”裴今宴。

    “……”孙掌柜。

    苏明妆说完,也后悔了,又焦急道,“我……我说这件事,就是想证明,我们家不缺银子,不用做书铺生意,没别的意思……也没背后非议陛下,你万不要误会!我……你……能不能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这件事传开,会有损皇家颜面的……”

    震惊中的孙掌柜,甚至忘了呼吸,大半天才喘一口气。

    随后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另一边的国公爷。

    “……”裴今宴。

    孙掌柜心动了!

    不,是心猛地动了!

    “真的……真的可以吗?这……这多不好意思?”孙掌柜尴尬窘迫得直搓手。

    苏明妆噗嗤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那句话,这是我欠国公府的。”

    还有一句话没说——等补偿结束,一年期到,她和离时与裴今宴也两不亏欠。

    孙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黝黑的脸上,有着激动的赤红,“但……我们这些大老粗……能做书铺生意吗?”

    苏明妆认真反驳,“为什么不能?还有,别总说自己是大老粗,谁生下来就是大老粗?谁生下来就是儒雅文人?不都是被命运逼的?如果生在盛世之年、富裕家境,谁会去冒着风险参军?

    过去之事姑且不提,就说现在,你们有老国公安顿,相当于第二次‘出生’,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不就是识字读书吗,我们开书铺的,有的是书能看、有的是纸能用,你们哪怕一天学一个字,一年也能学三百多个字,普通书籍能读下来了。”

    裴今宴抬起头,看向女子挺拔身影——是的,他刚刚觉得自己有所疏漏,就是这个!

    他能让主院的下人们练武习字,为何不能让这些旧部习字?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父亲说要安置旧部,只是单纯给他们一个差事、养家糊口,怎么没想过,脱下戎装的他们,需要学习一些技能融入没有战事的社会?

    疏漏!

    这便是他的疏漏!

    想到这,裴今宴开口道,“我同意苏小姐所言,如果孙掌柜你们接受书铺生意,我会把南风调来配合你,顺便教你们看书写字。每隔一段时间,我也会来考核。”

    他应该用培养身旁人的方法,来培养旧部。

    “啊,这……”孙掌柜一想到他要读书,头皮发麻,“这……能行吗……”

    苏明妆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神色,“孙掌柜若是不接受书铺生意也没关系,回头我再想想别的买卖。”

    孙掌柜见小姑娘失望,立刻急了,“别!就书铺!我们能学!”

    人家夫人为了他们,甚至要动用娘家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再说,他一个断头流血都不怕的硬汉,怎么能让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小姑娘失望?他是有多无能?

    苏明妆惊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等……等等,”孙掌柜又想到了什么,歉意起身,“夫人您先在这歇歇,小人先和国公爷说两句话,行吗?”

    “当然,请便。”苏明妆淡笑。

    随后,孙掌柜便把国公爷请到了二楼。

    一到二楼,孙掌柜就迫不及待地问,“国公爷,您确定当时没轻薄夫人吗?!”

    如果不是国公爷轻薄,生米煮成熟饭,人家条件这么好、长得这么美的姑娘,为什么非要倒贴嫁给一穷二白的国公爷?

    “……”裴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