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很早,冬天标准的进行着,地上有这薄薄的积雪,蓝舟与简卿莫牵着手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明天就是元旦了,学校放了两天假期,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各有不同的想法。

    〖阿莫啊…妈妈撑不住了〗

    回忆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前几天的夜晚再次出现。

    ——他和蓝舟刚刚道别,沿着路边一步步朝家走。

    是因为感受到了爱,所以对家里的畏惧减少,倒也没有察觉到隐约的变化。

    他刚刚拿出钥匙打开门,面对的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几乎见不着面的母亲。

    “妈…”简卿莫眼神暗了暗,随后关上门。

    女人架着腿,丝毫看不出卑微或是愧疚。

    每日不着家似乎是日常,对于赌博以及出轨的“情有独钟”简卿莫忍气吞声。所以简云飞将所有的怒气撒在简卿莫身上,理所应当的…教育。

    “简卿莫呀,回来啦”

    “是”简卿莫低头换鞋,声音里听不出其它的感情。

    “我和你爸打算离婚了”

    淡定的异常

    简卿莫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勾起一摸嘲讽至极的笑,随后又变得温柔极了。

    “你也知道这些年妈不容易,以后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有困难就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她刻意的加重“实在”两字,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暗示,也没有不舍的情感。

    好像离别时的客套话,没有一点点的母子情分。

    简卿莫早已麻木似的,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此时此刻又怎敢奢求什么。他现在只希望能有点好处。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

    最后的仪式感罢了,她还是拿出了五百块钱和一部旧手机,倒还有些对钱的不舍得。

    “以后有事联系…我”她将手机和钱塞进他的手里,随后匆忙的离开,背影丝毫不带留念。

    也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家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

    他看着手中的手机,至少现在…有一部手机了。

    推断了一下,简云飞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简卿莫走回房间,将书包放在地上,节骨分明的手指摩擦着那五百元,用力又松开。

    凭什么

    好像美好的时光停留在小时候妈妈给自己讲故事的画面,一切转瞬即逝。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他也想不通。

    …

    蓝舟晃了晃他的手。

    “到了…”

    又是离别,又是不舍。这样的情感反反复复,尽管还会见面,却止不住心底的空落。

    分开的瞬间,迎接他们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家”

    习惯性的依赖对方,因为这是生命中活着的瞬间,因为这才是真的拥有色彩。越临近分开,内心仿佛就越烦躁,不希望发生这一切的无力感会一点点爬上心头。

    简卿莫双手环住蓝舟的背。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分离』

    感受着彼此起伏的胸膛以及温热的呼吸声,困住他们前进的是家…而家…又有何意义。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白色的气体,慢慢消散。

    *跨年*

    家家户户亮着灯,虽是夜晚,而温暖又带着幸福感情的饭菜香味融在空气中,蔓延在这个漆黑的夜里。

    真的幸福,不是虚伪的“家”。

    是感觉到爱的,心中的港湾。

    世界仿佛抛弃了他们,团圆好像也忘记了他们两个。

    人人都享受在元旦家庭的充实以及快乐中。

    而他们只有彼此。

    不想去面对那个家,更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哦。

    蓝舟声音有些轻,又带着对现实的无奈“不回去…是…”还没说完,又被简卿莫打断。

    “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安抚,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和依赖。

    “没事的,年年我们都会在一起,等到真的属于我们的那年,开启我们的第一个跨年好吗?”

    只能这样,他们都没有办法。

    …

    好疼…

    简云飞又喝酒了

    简卿莫疼得蜷缩在地上,牙缝里挤出几声克制不住的痛苦的呻吟。脑子里发出响彻耳朵的鸣叫声。

    又开始耳鸣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房子的不隔音让简卿莫还能隐约听见楼上的欢呼声。

    很疼

    心在疼

    只是一盏灯,清冷至极的家,以及冒着血的伤口,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启。

    欢呼雀跃声,新闻的播报以及祝福,此时化为了虚无。在躲开简卿莫似的,只去了别家里,单单漏了他。

    这是属于别人的幸福,他得不到的幸福。

    『到底还要怎么努力,才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好累…真的好累』

    像是窥视别人的小偷,窥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努力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在眼底印上洁净的白色。

    再努力…

    …

    烦躁,真的很烦躁。

    他用力的抓着枕头,无力感…

    试图去清醒一些,指甲死死地掐着手上的皮肉,尽管已经很疼了,他还没有松手。

    直到快流血了,他终于松手了。因为要和蓝舟牵手。

    自相矛盾,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易怒了。不敢去想,他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简云飞吧,或许不会。

    …

    蓝舟听着门外一家子的热闹,这是不属于自己的快乐。

    只要不来打扰她就好了,清净些就好了。

    沉溺在幸福中的世界,唯独排开了某些人。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隔绝了所有事物,越又不包括她。

    …

    *假期*

    耳朵很疼

    简卿莫被扇的倒在地上,手指无力的附在脸上。

    随即是简云飞的眼神由混浊变得惊恐。

    血缓缓留下来,弄脏了他白净的手。

    此时他没什么好想的,只是怕蓝舟会担心。

    去医院了。

    简云飞来回渡步的声音响彻整个空荡的走廊。“你个废物,碰一下就出事,真当自己是个瓷娃娃了,就知道毁我钱”

    简卿莫完全不想理会,毕竟听得很模糊。

    简云飞要面子的性格反倒是一根稻草,给简卿莫配了个助听器。

    他本是不舍得花这个钱的,看着医生们的劝说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本来配完助听器看着简卿莫的样子又是来气,但是想到打伤了又要来医院浪费钱,他隐忍着。

    …

    一如既往的,继续上课了。

    蓝舟立刻注意到了简卿莫的耳朵,和助听器。没有意料中繁琐而令人烦躁的质问,而是蓝舟温和而带着隐隐担忧的话语。

    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刻在骨里的默契让她立刻就能明白。

    没有因此下降人气,反而多了许多嘘寒问暖的女生,这才是让简卿莫心烦的。

    好吵

    “简卿莫你没事吧”

    “你耳朵上的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啊…”

    只是担忧的问句而已,简卿莫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去厌恶以及烦躁,他现在就是一点也不像听见。

    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下课了

    简卿莫刚出校门,轻轻的抱住蓝舟,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阿舟…我好累”

    第一次,他说了这种话。

    以前都是他在无微不至的关心蓝舟,从未将自己的脆弱展现。

    蓝舟回抱住他,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他们能做的好像都只是,什么也做不到。

    环着蓝舟腰的手一点点收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才能填满两人缺失安全感的心。

    两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又怎么能相爱

    能。

    “一定能有办法的”蓝舟低声说。她说的不是心情,是命运。

    未来的命运,未曾决定的命运。

    \

    每一天每一天的过去,简卿莫因为那次进医院的原因挨打的次数少了许多,他们都重心放在了学习上。

    蓝舟想要走很容易,而真的困难的简卿莫。只有学习,不断的学习,才有可能打开那个契机,让他顺利的逃离那个家。

    而最终他们真的逃离彼此的家庭,埋藏这的炸弹则是迫不得已的分开。

    他被看中了

    这就是契机

    …

    简卿莫站在办公室内,头发毫无生命力的耷拉着,遮住了一些眼睛。

    “简卿莫呀,你的天赋很好呢,现在我们学校啊有一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名额呢,出国去留学

    学校这次特意看中你啊,我们都你知道你很有能力和天赋的,你的家庭情况学校也都知道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呀,我们会承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用,你就安心的读书好啦”

    “老师…出国交换生的时间是多久”

    “目标本来就是要去他们大学当交换生的呀,我们安排你先去国外读完高中两年,然后在去上大学,把大学读完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可以回来啦

    我们学校就会包你六年读书的费用,你要是继续想读博士什么的呀,我们学校是没法继续包哦。这次机会可以人人都想去的呢,多珍贵呀!”

    他的心全部放在六年这两个字上了,无心在去考虑其它的东西。

    一个六年,就拖住他了。

    六年,整整六年,六年后蓝舟又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感情又会怎么样,自己的回来又是什么样,太多的未知了。

    漫长而遥远,仿佛看不见尽头,巨大的抉择,好像选什么,都会失去。

    老师的声音将他唤醒。

    “你好好考虑呀,三天之内把你的结论告诉我哦”

    ☆✪☆

    『还要怎么努力』

    『逃离的终点,是分别』

    『很累』

    『很疼』

    『不舍是什么』

    『而我又在奢望什么』

    『窥视别人幸福的小偷』

    『看不清的未来』

    『我好怕…帮帮我…蓝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