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韫现在心里揣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若真如她猜想那般,那么这件事的复杂程度,便超过了沈如韫的认知,早些见到傅承晏,他便能早些拿主意。

    “你去哪?”他冲着沈如韫的背影喊道。

    沈如韫如实回答:“我去宫门等他。”

    ……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沈如韫这一路上,又将上一世和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认真复盘了一遍。

    上一世傅承晏奉圣上之命,调查贪污案,经过数月的追踪,最后查抄了崔家。

    崔玉堂乃是正三品詹事,朝中巴结他的官员不在少数。

    因此查抄崔家所得的赃款,高达三千万两,这一数额,震惊朝野。

    大邺国库空虚,百姓民生多艰,朝廷的银子,都流进了崔家的私库。

    崔玉堂伏诛后,朝中人人自危,唯恐祸临己身,都夹着尾巴做人,一时间,官吏之间竟开始比起了惨。

    原本还想继续追查贪腐的傅承晏,也被圣上喊了停。

    为何这一世,傅承晏得到的线索,追查到的并非崔家,而是宁王?两世傅承晏都与关成飞交过手,难不成上一世,他就已经知道岷州有变,宁王生了异心?

    他想要继续追查下去,但圣上却担心兵变会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才不了了之了?可圣上当真能对一个生了异心的藩王坐视不管吗?

    沈如韫想不通。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沈时序的立场。

    他这些年来攒下来的积蓄,早就已经足够他们一家四口过奢华的生活了。

    沈时序又是在为谁做事?难道上一世穆弘翊所言属实,沈时序的确通敌卖国?

    “小姐!傅国公出来了!”云棠欣喜地转过身同沈如韫说道。

    沈如韫飘远的思绪被骤然拉回。

    她掀开帘子,坐在马车里,和站在宫墙下的傅承晏遥遥相望。

    只一眼,沈如韫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如同沉溺在深海之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现如今她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傅承晏了,虽然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他们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只要她对傅承晏还有利用价值,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随时被踹走,被出卖。

    傅承晏是唯一,能将她从如今所面临的深渊之中拉出去的那双手。

    她失神的片刻,傅承晏已经走了过来,他看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

    这个时候被圣上召入宫,想来也没什么好事。

    傅承晏站在马车前,望着沈如韫眼底的乌青,略有些不满地问道:“一夜没睡?”

    沈如韫没心思和他扯其他的,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上车,我有话和你说。”

    傅承晏笑了笑,“这么心急?”

    沈如韫板着脸,“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见她这么严肃,傅承晏也敛了眉眼,坐进了沈如韫的马车里。

    她这马车,嗯……过于秀气了些。

    傅承晏与她并肩坐下,连稍微动一下都会无可避免地碰到她。

    “不如还是坐我车上去?”傅承晏提议道。

    沈如韫没吭声,只侧过身,认真地看着他,同他说道:“你查过崔玉堂了吗?”

    此话一出,傅承晏眼底的温柔尽数敛去。

    她又一次猜中了。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瞒着沈如韫,她也知道他在查贪污案,但这段时间,他所接触到的所有线索,无一不指向宁王。

    可现在她却凭空,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着实让傅承晏心里对沈如韫那一丁点的信任,也彻底抹灭了。

    他并不打算承认,轻笑一声道:“卿卿,你这又是从何听来的?崔大人虽官职在你父亲之下,可也总归是正三品的詹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傅承晏的反应,让沈如韫有一瞬的怔愣,难道这一世他没有追查到崔玉堂身上?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以傅承晏的本事,绝不可能查不到崔家,更何况,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沈如韫对他也或多或少有了几分了解。

    他还是不信自己。

    “好,那我再换个问题。”沈如韫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爹,沈相,可有与人勾结?”

    傅承晏这次彻底沉默了。

    他冷冷地回望着她,目光森然,眼神如闪着寒光的刀锋般锐利。

    “傅承晏,回答我。”沈如韫眼底升起一抹雾色。

    她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特意来等我,就是为了问这些?”傅承晏冷声开口,他眼底透着一股阴鹫。

    沈如韫道:“是。”

    “这重要吗?”

    “重要!”沈如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若我不知道呢?”他问。

    “你一定知道。”

    他追查了这么久的贪腐,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他都已经了如指掌了,绝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想到这,沈如韫垂下了眼睫,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阴翳之中。

    傅承晏叹息一声,掀起帘子同车夫吩咐道:“改道,出城。”

    “出城做什么?”沈如韫不解地问。

    傅承晏道:“带你见个人。”

    接下来一路,二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耳边只有车轱辘滚过青石板发出的细微声响。

    出城后没多久,马车便进入了一片密林。

    沈如韫从车窗往外看去,心中总觉得压抑,不等她开口,一支利箭便从车窗内射了进来,险险擦着她的脸,尖锐的箭矢扎进了一旁的马车里。

    好在偏了一寸,并未伤到人。

    沈如韫很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她被吓得怔住了,张嘴微微喘息着,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箭羽。

    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发生了何事,紧接着便有无数利箭朝着他们所坐的马车射了过来。

    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如同催命的符咒,令人胆颤心惊。

    好在傅承晏反应及时,拉着沈如韫躲过了好几支射进来的利箭。

    但他却因为保护她,而被擦伤了胳膊,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汩汩往外涌出。

    “箭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