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说,也该是我得便宜。”傅承晏敛去眼底的寒光,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似笑非笑道:“莫非沈小姐当真瞧上我了?”

    沈如韫顺势点头认下,“是。”

    以她如今的处境,与穆弘翊退了婚,刘淑仪定然会撺掇沈时序再为她觅一门亲事,与其嫁给一个由他们掌握的男人,倒不如她先找人合作。

    而位高权重的傅承晏显然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我希望你娶我。”

    她那毫不拐弯抹角的态度,惊得傅承晏被滚烫的茶水烫得哆嗦了一下,他先是愣了几秒,看向沈如韫的眼神也里充满了疑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缕不解也淡在了他深邃的瞳仁之中。

    看来他还真得派人好好调查一番这位相府嫡女了。

    他蹙眉道:“沈小姐,未免有些无礼了。”

    会被拒绝是沈如韫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气馁,反而挺直了脊背,认真分析道:“我虽声名狼藉,可国公爷在外的名声也并不好听,你我成婚,国公爷并不吃亏。”

    傅承晏没有接话,只定定瞧着面前这位,被京中高门贵女们嫌弃的相府千金。

    她当真是有几分意思。

    “条件的确很诱人,但傅某恕难从命。”

    “为何?”沈如韫追问。

    傅承晏瞧着她这一定要嫁给自己的架势,眼底的神色再次晦涩了起来。

    她还真是豁得出去。

    他今日的确按照沈如韫的提点,派人去了咏柳巷,也的确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但巧合的是,他先前派出去的那一批人,半个时辰前,也带回了消息,密函中的内容竟与沈如韫所说不差分毫。

    要么,她当真知道些什么内情,要么,便是他手下的人,出现了叛徒。

    更何况沈如韫现在还放着谈论婚嫁的穆弘翊不要,口口声声要做他的夫人,这不得不让傅承晏怀疑,她的接近别有用心。

    “达成目的有很多种法子,不必事事都赔上自己。”

    傅承晏语气平淡,他将茶盏放到桌上,细微的声响落入沈如韫的耳朵里,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她心脏狠狠揪疼了起来。

    她的确不该为了斗垮穆弘翊,将自己再一次置入火坑之中。

    -

    刘淑仪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推开了房门,她走进去时,沈时序正愁眉不展。

    沈如韫与穆家退婚一事,在京中也算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她是相府嫡女,可在世人口中,她也依旧是有辱门楣的不孝女。

    “老爷,这八珍汤是妾身方才让小厨房熬的,您趁热喝。”刘淑仪将汤盅放到了沈时序面前,并恰到好处地将她被烫红的手背,当着他的面展示了一番。

    沈时序眼底的愠躁消散了几分,他拉起刘淑仪的手,放软了语调,“这些事下人做就好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刘淑仪顺势走到沈时序身后,抬手轻轻为他揉捏太阳穴。

    “妾身瞧着您为了韫儿的婚事焦头烂额,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刘淑仪这番示弱惹得沈时序眼底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这些年,你受苦了。”沈时序感慨道。

    二人又温存了一番,刘淑仪眼见时机成熟了,她边观察沈时序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不如重新为韫儿择一门亲事吧,这样一来,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沈时序先是沉默,像是在思考此计的可行性,过了好半晌,他才点头应下。

    “只是……”刘淑仪欲言又止。

    “夫人但说无妨。”

    “妾身的确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只是门第官阶略差了些,但品行相貌极佳,人也敦厚老实,是个会疼人的,想来韫儿嫁过去了,有老爷您撑腰,断然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刘淑仪说得诚挚极了。

    沈时序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此事就全权交由夫人处理了。”

    ……

    翌日一早,沈如韫便早早梳洗打扮好出了门。

    依照上一世的记忆,今日宋怀柔会在城外,救下改变她命运的贵人——安阳侯夫人。

    安阳侯乃是跟着圣上一同打江山的开国功臣,他膝下五个儿子,也全都为了守住大邺疆土战死沙场。因此朝野上下,都对这位老侯爷分外尊重。

    也正因如此,得了安阳侯夫人青睐的宋怀柔,才能在之后有足够的底气,让穆弘翊朝思暮念。

    她坐上马车,直奔广佛寺,重来一世,这样好的机缘,必然是不会再落到宋怀柔头上了。

    等沈如韫赶到时,安阳侯府的马车正停在了广佛寺外。

    她与丫鬟云苓一同进了寺庙,只见大殿内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正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参拜。

    沈如韫走近,还能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愿大邺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这便是安阳侯夫人了。

    沈如韫手中握着三炷香,上前两步跪在了蒲团上。

    她并未许下任何愿望,她想要的,就连诸天神佛也给不了。

    上完香后,安阳侯夫人便跟着主持去了后院禅房诵经打坐,沈如韫紧随其后,却还是将人跟丢了。

    她有些懊恼,难不成机缘乃是天定的,哪怕她有心也还是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吗?

    “小姐,可是热着了?”云苓见沈如韫情绪骤然低落,连忙举起团扇为她扇风。

    沈如韫还未开口,便瞧见一道身影从院落翻墙而过,紧接着没过多久,寺内便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声。

    “快来人啊!”

    “走水了!”

    “快救火!”

    火势蔓延得极快,烈火浓烟冲天而上。

    望着面前这杂乱的场面,沈如韫的心砰砰直跳,但想到自己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就下定了豁出去的决心。

    她不顾云苓的呼喊,逆着人群,往起火的禅房跑去。

    “女施主,里面危险,请您离开。”提着水桶灭火的小和尚眼见沈如韫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吓得连忙拦住了她。

    “安阳侯夫人在哪间禅房?”沈如韫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和尚支支吾吾了一阵,这才回道:“最东边的静心室。”

    沈如韫顺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显然是火势最凶险的……

    但她已经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了。

    沈如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桶,高高举过头顶,随着她手上的力道卸下,冰冷的井水便这么劈头盖脸将她浑身淋得浇湿。

    而后,她便不顾劝阻,直冲冲钻入了滚滚浓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