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晏闻言,当即快步走向了沈如韫,他接过她手中的玉牌,眼眸中的怒火顿时如燎原之火,又凶又急。

    在看清上面的图腾后,傅承晏心下一沉,没想到还真是北荻所信仰的腾蛇图腾。

    困扰沈如韫许久的谜团,似乎也在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在她面前解开。

    或许沈时序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拿着这块玉牌面圣陈情,穆家便会扣上通敌的罪名,穆家上下,乃至九族,都将受到牵连。

    “此事我会禀明圣上。”傅承晏将玉牌转手递给了身旁的云钦。

    这是相当重要的证物。

    而沈如韫也对玉牌动起了歪心思。

    她方才并不确定,所以才会喊来傅承晏,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答案,没得到这还真是北荻之物。

    这样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就被傅承晏活生生抢走了。

    沈如韫顿时觉得亏得心慌。

    她试探性地问:“你能把那块玉牌再给我瞧瞧吗?”

    方才傅承晏还没觉察到什么不对劲,此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沈如韫怎么会知晓那玉牌上刻着的图案,是北荻之物?

    难不成她也接触过北荻人?

    可当初她在酒楼,借着自己的势,与穆家退婚,还口口声声称要嫁给自己的时候,傅承晏就已经派云钦亲自去调查过她的身世了。

    沈如韫早些年虽然被继母设计陷害,送离了相府,但她那几年,遭人欺凌,每日都要为生计发愁,绝对没有任何可以接触可疑之人的机会,三年前被接回京,也因为和穆家那些丑闻名声扫地,多番被沈时序关了禁闭。

    她这样一个关系背景简单到一眼能望到头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知晓北荻?

    “这么瞧着我作甚?难不成傅国公怀疑我?”沈如韫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发不善,她也不避讳,而是直接将话挑明,摆在明面上说。

    关于北荻的一切,沈如韫都是上一世从沈时序和沈文耀口中得知的,因为再过半旬,北荻便会蠢蠢欲动,做出一些愚不可及的举动,来挑衅大邺。

    但她无法和傅承晏说自己是重生的。

    “我三年前刚回京的时候,无意间买到过一本游闻奇志,这个图案,也是我在那本书上面看到的,上面记载,北荻敬重腾蛇,认为腾蛇象征着智慧、力量和勇气。”

    她装得无辜,眨了眨眼睛,那双泛着水雾的眸子,便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傅承晏。

    “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我方才乔瞧见那块玉牌的第一时间,也没有立即确认不是吗?若我真有什么嫌疑,我为何要当着你的面,还喊你过来确认呢?”

    沈如韫说得有理有据,傅承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但他心中对沈如韫的疑惑,并未打消。

    就是这么一个查不出任何疑问的人,却知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傅承晏想不对她心生疑惑都很难。

    沈如韫还没有露出什么致命的马脚,傅承晏也不便打草惊蛇。

    他回看向沈如韫道:“我方才的确很好奇你为何认识北荻的图腾,但我并未疑心其他。”

    这样的话,沈如韫反正是不相信的。

    不过既然傅承晏这么说了,她也懒得拆他的台。

    她装得恍然大悟,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试探道:“傅国公,你方才该不会觉得,是我想要栽赃穆家吧?”

    傅承晏:“……”

    她的确很有这种嫌疑。

    傅承晏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朝着她扬了扬唇角,略有些虚伪地开口道:“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但对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彼此都心照不宣。

    只是并不戳穿罢了。

    沈如韫问:“你说明月楼的案子,你已查明,那凶手是谁?”

    傅承晏沉默了一瞬。

    他抽丝剥茧所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无法公之于众的。

    因为真凶并非穆家,也不是宋怀柔。

    虽然宋怀柔的确买通姜文林,想要对明月楼下毒,可经过调查,宋怀柔并未撒谎,她给姜文林的,就是普通的泻药。

    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傅承晏也只能尽力为之掩饰。

    “嗯,我晚些会进宫,向圣上说明一切。”傅承晏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沈如韫对他也并非全然信任,尤其是在经历过昨夜那样的事情后,更是多了几分戒备。

    可傅承晏能为姜家脱罪,这是她当下求而不得的。

    沈如韫想,那就姑且再信他一回吧。

    ……

    查抄完了穆家后,傅承晏便带着云钦入宫了。

    沈如韫原本是想要跟着他一起的,但傅承晏不想将毒杀十三皇子的真凶,乃是皇室手足相残这样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因此他借着让沈如韫回姜家,准备为姜泠月接风洗尘为借口,将她支开了。

    傅承晏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喊上云棠与自己,一起去采买了不少东西,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才心满意足的坐进了马车。

    回了姜家后,云棠很快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云苓。

    自姜家出了这样的事后,从前在府里做事的丫鬟小厮们,都走了不少,只剩下几个贴身伺候老太太的嬷嬷,和受过姜泠月恩惠的丫鬟们,坚定地留了下来。

    云棠和云苓说话时,被嬷嬷们听了去,这个好消息,不多时就传入了老太太和姜家几个叔伯们的耳朵里。

    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姜溆夫妇和姜福,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是各怀心思。

    府中手脚伶俐的丫鬟们,很快就将阖府上下打扫了一遍,皆难掩激动地站在了门口,等着姜泠月的身影。

    可这一等,便从白天等到了入夜。

    姜家门外,依旧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接回姜掌事啊?”云棠此刻也有些急了,她拉着沈如韫的手,眼神却依旧看向外头。

    沈如韫也不清楚姜泠月何时才能重获清白,但她相信,傅承晏既然说了,那便一定能做到。

    她微微叹息一声,淡淡到:“再等等看吧。”

    也不知傅承晏在宫里如何了?

    圣上该不会不愿无罪释放姜泠月吧?

    无数念头纷纷涌上沈如韫的心头,她松开了云棠的手,并叮嘱道:“你先让后厨去热一下饭菜,给祖母用膳,我再去刑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话音落下后,沈如韫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等她赶到刑部大狱时,按理说她如今得了圣上的准许,协理调查此案,是有权力探视嫌犯的,可今日门口的守卫,又一根筋,轴得厉害,死活将她拦在外头。

    沈如韫越发心慌,觉得里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她从腰间拿出了傅承晏给她的令牌,怼到那名守卫面前,恶狠狠道:“狗奴才!你有几个脑袋?连我都敢拦!”

    可见了傅承晏的令牌,那守卫也依旧不为所动。

    他手中握着刀,刀刃锋利极了,如霜的月光落在他的刀锋上,泛着盈盈的寒光。

    见状,沈如韫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想来里头的人,要比傅承晏还要厉害几分,否则门口的守卫,也不会只拦下她了!

    想到这,沈如韫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趁着那两人不注意,暗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人胸膛上狠狠扎去。

    顷刻之间,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便因疼痛而倒地不起。

    另一个守卫见状,当即提着刀就要砍向沈如韫,可她这会早就杀红了眼,动作利落地捡起了地上的刀,双手紧握着,抬手格挡对方的砍击。

    这一下,她的手都被震得发麻了。

    论力气,她绝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沈如韫只好放弃了反抗,任凭他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若再不走,仔细你这条……”命。

    守卫话音未落,便被沈如韫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

    温热腥臭的血液溅射在她白皙的脸上,沈如韫抬脚从他们的尸体上迈了过去,并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她刚进监牢,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不绝于耳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