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贱人,你在胡说些什么!”沈清薇丝毫不顾形象地冲了上来,一把将沈如韫推开。

    彼时傅承晏站得较远,没能在第一时间上前阻拦,但好在沈如韫如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了,就在沈清薇扑过来的那一瞬,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往一旁侧身,躲过了她的魔爪。

    沈清薇重重摔倒在地,裙摆上染上了脏污,发髻也松散了。

    她歇斯底里道:“我原以为你只是讨厌我和娘,没曾想,你竟然为了不让我们好过,连这样的假话都能编造出来!”

    刘淑仪也沉不住气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委屈地哭诉道:“韫儿,我自认这些年来待你也不薄,清薇和文耀有的,也都不曾缺了你一份,我知道你埋怨我,埋怨你父亲,那时不该听信游方术士的话,将你送走,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些年来,你父亲心智一直都对你有愧,将你接回来后,更是想要百般弥补你,你为何,为何还要如此污蔑我们?”

    “韫儿,若是你恨我,那便冲着我一人来便好了,老爷和清薇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毕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老爷他是真的心疼你啊!清薇也是与你有着血亲的妹妹,我求你,容下她好吗?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都怪我,怪我不该嫁进沈家,怪我不该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抢了你的父亲,可韫儿,你父亲他也只是担心你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没了母亲活不下来,这才会在你母亲刚过世不久,便将我娶进了门,他只是想要有个人更好的照顾你啊!”

    众人瞧着刘淑仪这痛彻心扉的模样,也不由得一阵唏嘘。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她在外人面前,是一贯地会演戏,导致她如今这番声泪俱下的悔恨之辞,博得了在场一众宾客们的同情怜悯。

    沈清薇目眦欲裂,但在听清楚人群中的议论声后,又当即添了一把火,“爹这一辈子,为了大邺兢兢业业,到头来却被你污蔑成叛国罪人,像你这种为了报复,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的人,说出的话当真可信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众说纷纭。

    若沈如韫所言非实,那她便是犯了大忌,连生父都敢污蔑中伤,此为不孝;对待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态度恶劣至极,此为不悌。

    在大邺律法看来,沈如韫此举,不孝不悌,她说的话着实令人不足以令人信服。

    可圣上都派人前来捉拿沈时序了,这总不能有假……

    因此,哪怕今日的来宾之中,有不少与沈时序在官场上交好的大人,见此情形也没有轻易站队,生怕行差踏错,导致自己万劫不复。

    “可不可信,自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沈如韫说着,命人端来了一碗清水,“父亲若是不信,大可滴血验亲。”

    她可是很期待沈时序被真相击垮的狼狈模样。

    刚才还哭天抢地的刘淑仪,扑过来一把打翻了那碗清水。

    以沈时序对她的了解,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想到自己为别人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还将自己唯一的亲生血脉送到府外,多年来不闻不问,沈时序心中便揪疼了起来。

    先前有多么爱沈清薇和沈文耀,如今的沈时序,就有多么的憎恨刘淑仪,都是她这个贱人,欺瞒他,哄骗他!

    “贱人!”沈时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颤抖着,对刘淑仪吼道。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刘淑仪怎么可能轻易认下。

    “她那么恨我,这碗水必然被她提前动了手脚,妾只是担心老爷您被她误导,牵着鼻子走……”刘淑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又哭了起来,那肝肠寸断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这么多年来,她都仗着有沈时序的疼爱,只用当一个官太太,哪怕年逾三十,也依旧保养得极好,脸上更是连一丝皱纹也瞧不出。

    如今她这样哭起来,沈时序难免也有所动摇。

    沈如韫见沈时序的态度反应,心中更为她死去多年的母亲打抱不平。

    “她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你心中最清楚。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母亲。”

    她勾唇,将人证带了上来。

    方才刘淑仪还没有看清他们,直到现在,这两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才真正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年纪较大的村妇,是当年沈时序安排伺候过她的老嬷嬷,因为撞破了她与外男的私情,被她关进柴房一把火给烧了……

    而这个跛脚瘸腿的男人,则是她的青梅竹马,可他却是个没什么用的文弱书生,不仅不能像沈时序那样,靠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整日只知道读些酸腐的诗词,屡考屡不中。

    后来他还染上了赌博的习性,开始频繁地找刘淑仪要钱,还威胁她,若是不给他银子,就要将他们二人的苟且之事,公之于众。

    那样的话,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攀上沈时序这根高枝了……

    为了不让他成为阻碍,刘淑仪亲手捅了他一刀,将他推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可他不应该死了吗?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刘淑仪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但很快,她就将矛头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沈如韫。

    “是你!这一切一定是你搞的鬼!”刘淑仪愤愤道:“你如今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当真和你娘一模一样!”

    将死之人,骂就骂吧,这么些年来,刘淑仪也没有背地里少辱骂过她和她的母亲。

    沈如韫招招手,将那位满脸都是烧伤的嬷嬷唤到跟前来。

    “你仔细瞧瞧,这人你可认识?”

    嬷嬷倏地凑近早就已经慌乱至极的刘淑仪,在看清她脸上那些黏连在一起的皮肤后,刘淑仪如惊弓之鸟,被吓得跌坐在地,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连连尖叫着往后退缩。

    这样狼狈,不顾形象,放声尖叫的模样,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老妇人嗓音沙哑,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带着十足的怨恨,她因为年迈而变得佝偻的身子,此刻正缓缓靠近刘淑仪,“夫人,难道你忘了吗?十七年前,你与骆书生偷情,不慎被我撞见了,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将我关进柴房,并任凭我如何苦苦哀求,你也始终不肯放过我,那场火好大啊,烧得我好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依旧走不出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你当初将我关进柴房,想要放火将我活活烧死的嘴脸,夫人!如今再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失望我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老妇人见刘淑仪不断躲闪,怨气上头,用她那双如枯树一般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却将刘淑仪吓了个半死。

    她反应激烈地挣扎着,试图摆脱老妇人的禁锢。

    要找刘淑仪复仇的决心,支撑着她活了十七年,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换了谁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

    骆书生也没那么不甘示弱,他瘸着腿走到刘淑仪身前,口口声声喊着“淑娘”。

    他现在这个鬼样子,活了十七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将他害成这样的凶手,他自然是要抓紧些,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个能依靠的人。

    刘淑仪被他们二人纠缠得快要崩溃了。

    而沈时序的脸色也沉得与锅底无异。

    他又悔又恨,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沈时序将目光投向沈如韫,那双苍老的眸子里,饱含热泪,似乎在卑微地祈求着她的原谅。

    可沈如韫早就不奢望了。

    她一字一句道:“当年你纵容刘淑仪,逼死我母亲,为了让她给刘淑仪腾位置,在她的保胎药里加了活血的药,导致她生产时血崩而死,我与你的父女情分,也到这吧,再和你这样的人生活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