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近午时。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有间酒楼总店门口。

    刚刚下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便小跑过来推销红楼。

    李承宗摇摇头,一言不发带着小老弟、范无救、赵怀恩进了酒楼。

    见到几人进门,陆钧当即离开柜台过来行礼道:“殿下,二皇子在楼上。”

    一年前,去冯家报仇的人家,后来都投靠了王府,这些人大部分都去了城外庄子种地,留在京都的人不多,陆钧算一个。

    他和范无救一样,都想着科举入仕。

    但不同的是,陆钧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打算参加春闱。

    多数时候在王府和范无救一起看书,偶尔来酒楼帮帮忙,正好今日也在。

    “那我和小四去瞧瞧,混一顿饭,你们自己随便。”

    李承宗的宗旨就是,能白嫖绝不花钱。

    带着小老弟来到三楼包间外,居然没有人守着,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李承泽正吃着火锅,贴身护卫谢必安抱着剑站在旁边,脸上不复往昔高冷,而是带着惊异。

    因为他刚刚只察觉到一人,并未察觉到李承宗的气息,也就是说李承宗比他更厉害。

    谢必安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抱拳行礼:“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谢必安,好久不见。”

    李承宗随口打了声招呼,看向光吃火锅的李承泽笑道:“二哥今日怎么有闲来照顾我生意了?”

    正在烫菜的李承泽十分热情的招呼李承宗和李承平坐下,笑道:“三弟素来聪慧,猜不到二哥为何来此?”

    一听这话,李承宗立马明白了老二的意思。

    卧槽,范闲不是去的一石居么,怎么来了我的酒楼?

    原本他是想看戏来着,结果昨晚秦瑜把他搞emo了,最近一点都不想看到范闲。

    他都特意来了自己的酒楼的吃饭,没想到还能撞上,也是服了。

    “看来三弟是想到了。”

    看着两个打哑谜的哥哥,李承平有点懵:“二哥、三哥,你们在说什么?”

    “我和你三哥在说范闲。”

    “范闲,司南伯养在儋州的私生子?!”

    李承平一惊,问道:“这个范闲很厉害吗?我在宫里都听说过他,听说他要和婉儿表姐成婚,接手内库财权,是不是真的?”

    “厉不厉害不知道,但他要接手内库财权是真的。”

    李承泽看向吃吃喝喝的李承宗,意有所指道:“说起来,陛下还真是够信任范家的,把国库交给了范家,现在又指婚范闲和婉儿,准备让其接手内库,陛下这是要把国库和内库都交给范家啊。”

    李承宗咽下菜,笑道:“二哥这话其实是想问我老头子为何会那么看重那个私生子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弟,你昨日随陛下去过庆庙,陛下有没有和你谈过此事?”

    李承泽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承宗碗里,继续道:“陛下看重范家我能理解,可范闲只是一个私生子,陛下为什么会把内库交给他呢?我不理解,而且不只是我不理解,恐怕整个朝堂上下都不能理解此事。”

    这倒是没错,除了少数几个知道范闲真实身份的人,满朝上下都不能理解庆帝的操作。

    一个连祠堂都没资格进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迎娶郡主,更别说掌控内库财权。

    不知其实情,看待这种事情确实很荒谬。

    李承宗摇头失笑道:“朝堂上的事,我不关心,懒得问,便是问了,你觉得老头子能告诉我?我昨天也没见到范闲,所以他的事不要来问我,不过二哥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啊。”

    “自然感兴趣,毕竟是未来表妹夫,要接手内库财权,所以我今日特意来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人。”

    “二哥、三哥,听你们的意思,范闲今日要来酒楼,我们一起去看看呗。”

    正当兄弟三人聊着范闲的时候,范闲也赶到了酒楼外。

    “有间酒楼,这名字有意思。”

    范若若笑道:“有间酒楼开遍整个京都府,这家是总店,京都最好的酒楼,既然是思辙做东,就这家吧,当是昨日他冒犯哥哥,给哥哥赔罪了。”

    范闲一愣,惊讶道:“这还是家连锁酒店!”

    “何谓连锁酒店?”

    范闲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看着酒楼的范思辙实在忍不住了,先他一步开口道:“姐,这家是不是太贵了一点?”

    “你自己要做东的,又没人逼你。”

    “不是姐,贵一点我其实也可以,但咱们没来过,人家未必会招待,到时候很丢脸的。”

    “放心,我有贵宾卡。”

    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熟悉词汇,让范闲又是一愣:“贵宾卡?”

    范若若点头,“有间酒楼的总店,只招待达官显贵和富户豪商,他们一般不接待第一次来的客人,需要有熟客推荐,在酒楼消费到一定银钱的客人,酒楼就会赠送贵宾卡,酒楼里的一切消费都可以打折,而且只有拥有贵宾卡的客人,才能点包间,贵宾卡等级越高,包间也更好,服务自然也好。”

    “还是等级会员制?”

    “哥,这等级会员制又是何意?”范若若又问道。

    范闲有些激动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有间酒楼的东家是谁?”

    “我朝三皇子殿下。”

    停好马车的滕梓荆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敬重之意。

    “还真是这位三殿下。”

    范闲笑了。

    昨夜他和范建聊朝局,聊他为什么要娶林婉儿接手内库,范建就特意提过李承宗。

    从范建提及的一些事,他其实便猜测三殿下可能跟他一样。

    穿越者!

    今日又听到有间酒楼的规矩,心中便知道酒楼应该是三皇子所有。

    可以说他现在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三皇子就是穿越者,只等见面确定了。

    “走,进去瞧瞧。”

    就在这时,卖书的妇人跑了过来。

    “书要么?”

    “这贩书的买卖也是三殿下的?”

    范若若摇头:“未曾听闻。”

    范闲点点头,这才和卖书大姐交流起来。

    然后,他便让范若若她们先上去,自己去找做贩书买卖的人去了。

    “范少爷,里边请。”

    “你认识我?”范思辙有点懵。

    “当初家主开府,见过范少爷一面。”

    称呼家主,那就是王府的家臣了。

    要知道,在某些场合中,当家主不在时,家臣可是能代表其出面的,论地位比他这个司南伯嫡子只高不低。

    范思辙的态度立马客气了许多:“见过掌柜的,我姐有贵宾卡,我们能不能要个包间?”

    “范小姐的贵宾卡应该老夫人给的吧,可以直接上顶楼。”

    “不用,我们在二楼就好。”

    范若若摇头,想到这些人不认识范闲,怕范闲被拦在门外,又补充道:“对了,等会儿我哥会来,到时还烦请告诉我一声。”

    “范大少爷尊容在下已记住了,不会阻拦,三位楼上请!”

    范若若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跟随小二上了楼。

    点菜的时候,范思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脸色都变了。

    太贵了,他承受不住啊。

    准备张嘴劝少点些,又猛然想起他姐有顶级贵宾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直接来到临街走廊,凭栏而立看起街面上卖书买书的情况来。

    等到酒菜上齐,三人又等了一会儿,范闲才拿着王启年遗留下的一本红楼走进酒楼。

    “你们东家在吗?”

    “在的。”

    “我想见他。”

    “这……范大少爷稍后,我去问问。”

    “麻烦了。”

    范闲上二楼,来到临街的包间,张口就让滕梓荆猜贩书的人是谁。

    自然免不得一番闲谈,等到酒楼掌柜下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范思辙在说“贯口”。

    “你看这书,品相极其一般,印刷制版加在一块儿也就三钱二分不到,不算人工,每卖一本书,咱们就能净赚七两六钱八分,刚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卖出了八九本,若是铺开人手,一天至少能卖上百本。”

    “唉,我说……”

    范闲开口,范思辙却理都没理,继续贯口:“一百本书,咱们就能赚七百六十八两,控制好时间,十五天出一卷,那就是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两啊,到时候除去人工铺面,就按三分算吧,那咱们也能拿八千零六十四两的纯利啊,到时候你出它个十二卷,那就是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两。”

    “……”

    待范思辙说出那句很简单之后,酒楼掌柜才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由衷佩服道:“范少爷不愧是司南伯之子,在筹算一道上,当今天下恐怕无人能及。”

    “掌柜谬赞了。”

    “真心佩服。”

    掌柜摇摇头,朝范闲拱手行礼道:“范大少爷,我家家主说不想见你。”

    “不见?”

    范闲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范闲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先前好像有些想当然了。

    他猜测这位三皇子是穿越者,可三皇子不知道他也是穿越者,所以这位三皇子不愿意见他实在太正常不过。

    毕竟人家是皇子,他只是一个伯爵的私生子,身份地位悬殊太大,若是人人求见都见一面,那这位三皇子岂不是得忙死。

    想到其中关键,范闲直接道:“掌柜稍等,劳烦掌柜再跑一趟,就说红楼梦是我写的,我相信他愿意见我一面。”

    “哥,三殿下知道红楼是你写的。”

    “嗯?”

    范闲扭头看向妹妹,满脸疑惑:“他知道?”

    范若若嗯了一声:“知道红楼出自你手的人不多,但三殿下生母秦贤妃喜欢看红楼,前两年时常召我入宫,我便说了红楼是你写的,当时三殿下虽不在,但后来从秦贤妃的一些话中,我肯定三殿下是知晓的。”

    “他既然知道红楼出自我的手,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范闲像是在问其他人,又像是在自问,最后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

    “范大少爷可还有事,若无事,我便下去了。”

    范闲回神,拱手道:“劳烦掌柜了,你去忙吧。”

    等到掌柜的一走,范闲又问道:“若若,你见过这位三殿下吗?”

    范若若摇头:“没见过,这位三殿下很少露面,从不参加名门子弟的聚会,倒是和哥你有点像,不过前几年开府时,邀请了范思辙,范思辙见过。”

    范闲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完全没有要问范思辙的意思。

    这让原本等着他询问,好好显摆一下的范思辙当场就生气了。

    “不是,范闲,你什么意思?”

    范闲没功夫搭理他,因为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他直接跑去瞧热闹了。

    结果这一瞧,竟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