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县。

    民团团部的大院里,丁大牙慢条斯理的抠着指甲,似乎对面的人所说的事情毫不在意。

    在他的边上还坐着民团副团长丁昌。

    丁昌的修养比不上丁大牙,此刻脸上表情愤怒焦急。

    原南阳县民团团长张和顺站在丁大牙面前,语带怨气的说道:

    “丁副司令,莫凡来者不善啊,他根本就不给人活路,直接就把我的民团解散了。

    您是没瞧见,模范师手上的大炮多到数不过来,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装备如此精良的部队。

    丁副司令,我得到的消息是莫凡已经派他的部队前往各县了。

    如果不早做谋划,恐怕,恐怕地盘就保不住了呀。”

    丁大牙是军委会任命的联防副司令,但是他的军衔只是少校,地位和能力都与莫凡天差地别。

    从北大毕业之后,他最开始只是邓县的一个小小区长。

    后来因为匪患猖獗,各地不得以组建民团,他趁机掌控了民团的指挥权。

    因为有一支武装力量,实力也就越来越大,渐渐的将整个邓县都控制在丁家手上。

    想当初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很多北大学子一样,理想是让中华民族摆脱列强的压迫,独立自强。

    可是如今已经是不惑之年了,曾经的理想和志向在日复一日的享乐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到中年,他更加看重权势、家族和自己过去经营积累的地盘。

    丁书恒变成了丁大牙。

    张和顺一早就火急火燎的赶到邓县,将他在南阳的所见所闻告知丁大牙。

    见丁大牙似乎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张和顺心中愈发忐忑惶急。

    “丁副司令,难道你真的舍得将地盘拱手于人吗?

    我们在南阳几十年了,莫凡算什么!

    重庆现在自身难保,岂能一纸命令就让我们交出地盘。

    您是所有民团的领袖,如果您不带头,兄弟们群龙无首啊!”

    现在回想起莫凡当时冰冷的眼神,张和顺的身体还会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他给当时懦弱无能的自己找了千般理由,现在却化身一个小人,想尽办法撺掇所有民团与模范师对抗。

    丁大牙依然没有任何表示,恰在此时,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没有行礼,直接喘息着说道:

    “司令,南阳刚刚传回消息,咱们的李县长和魏副县长被模范师抓了!”

    “什么!”

    丁昌和张和顺目瞪口呆。

    丁大牙也感觉有些惊讶,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缓缓起身,道:

    “说详细一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士兵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在大脑里整理了一遍思绪,快速说道:

    “报信的人说模范师是突然动手的,李县长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关进了监狱里。

    同时被抓的好像还有方城县、镇平县几个县的县长。

    名义是通匪和渎职。”

    “大哥,莫凡动手了,咱们……”

    丁大牙抬手打断丁昌的话,又问那名士兵道:

    “除了县长被抓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模范师的部队已经离开了南阳,正在赶往各个县城,说是要改编民团。

    有大概一个营的兵力正朝我们邓县而来。”

    丁大牙挥手让士兵离开,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下狱县长、改编民团,莫凡好手段啊。

    本以为他会等到开春之后再行动,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在张和顺和丁昌两人听来,副司令的语气似乎还有些许赞赏。

    丁昌急呼呼的说道:

    “大哥,他们已经完全撕破脸了,咱可不能任人宰割,我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站住!”

    丁大牙声音冷冷道:

    “日本人在莫凡面前都讨不到好,你的民团弟兄难道比日本人还要强。”

    丁昌愣了愣,不甘心地道:

    “可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张和顺一脸狗腿子模样的凑上来,道:

    “想来丁副司令已经有了对付莫凡的妙计。”

    丁大牙原地转了两圈,又重新坐到太师椅上,拍打着扶手缓缓说道:

    “正面冲突是绝对不可行的,毕竟谁都打不过模范师。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莫大长官意识到南阳之地与其他战场不同,就算他手上握着一只强军,没有我们这些本地人协助配合,也休想有所作为。”

    张和顺马上拍手说道: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丁副司令果真睿智。”

    丁大牙一点点沉下脸来,说道:

    “丁昌,你马上去找陈四麦,告诉他,绝对不能让模范师的那个营接近邓县!”

    “让土匪和模范师碰个两败俱伤,丁副司令好计策。”张和顺又在一边拍马屁。

    丁大牙看都不看他,继续对丁昌说道:

    “让他派出所有的家底,这些年的积累也是时候拿出来晒一晒了。”

    丁昌心头有些激动,可是马上又追问道:

    “大哥,模范师名声在外,万一陈四麦怂了呢。”

    “他不会的,你只要把我的原话告诉他就可以了。”

    。。。

    陈四麦的手下有1000多名土匪,最擅长的是“打孽”,也就是收钱灭门和暗杀。

    这些年他在邓县和南阳肆无忌惮,老百姓怨声载道,但是迟迟没有遭到民团的围剿,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丁大牙的庇护。

    听到丁大牙要兄弟们去打模范师,几个当家的吵成一团。

    二当家梗着脖子说道:

    “大哥,丁大牙凭什么命令我们,模范师不能招惹啊。”

    三当家的也说道:

    “林中虎原来也打的这种主意,但听说最后被对方撵得满山的跑,兄弟逃了大半,枪也丢了大半。

    要说对付其他民团,那么弟兄们不会犹豫,可这……”

    土匪本能的畏惧正规军,陈四麦使劲的揪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非常的纠结。

    见到末尾的四当家似乎在思考,他砸了一块羊骨头过去,问道:

    “老四,平时就你脑子最为灵活,这会儿怎么说?”

    四当家捡起骨头,也不嫌脏,双手捣鼓着在桌上转圈,口中道:

    “大当家,恐怕我们这次还是得听丁大牙的。

    模范师的那位莫将军在战场上名声很响亮,必须承认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现在已经在开始动手收拾民团了,连丁大牙都有些难以招架。”

    “灭了丁大牙最好。”

    “狗日的这些年比老子们当土匪赚的都多,就该让他死!”

    陈四麦抬手打断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咋呼,让老四继续说。

    “咱们过去之所以能够在南阳和邓县做威作福,那是因为当官的都是酒囊饭袋。

    如今形势不一样了,我几乎可以肯定,模范师控制所有民团之后,转过头来就会集中力量剿匪。

    他们两三万人,有无数机枪大炮,咱们就算躲到山里恐怕也不会安全。”

    陈四麦脑子的反应速度还是比较快的,马上就明白了老四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咱们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在南阳站稳脚跟,这次无论如何得配合丁大牙。

    如果丁大牙完蛋,咱们也会跟着遭殃,今后在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弟兄们想要吃香的喝辣的怕也不容易。”

    老四点头。

    “他奶奶的,那就干一仗!”陈四麦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老二老三,你们立刻去联系周围那几伙儿,这次大家绑在一起了,无论如何也得凑出2500个兄弟。

    2500人打他五六百,怕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