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队长阁下!联队长阁下!”

    潜山县城内,日军第六师团骑兵联队的野村少佐一边奔跑一边高呼。

    撼天动地的大炮击结束之后,县城四周传来华夏军人排山倒海的喊杀声,部队在炮击中损失惨重,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正在各自为战。

    野村少佐妄图找到山崎中佐,下达确切的作战命令,是坚守还是突围?

    他记得在炮击开始之前,联队长阁下和野战医院的横山院长在一起,他下意识的就跑向了野战医院。

    一个小时的炮击让城内的建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街道上堆满了碎石瓦砾和燃烧的木块。

    野村少佐把握着大致的方向,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野战医院。

    原本极其宽敞的,能够容纳上千伤兵的野战医院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大门和围墙消失不见,首先映入野村少佐眼帘的是望不到头的红色。

    “呼呼呼……”

    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直接用鼻孔将浓郁的血水吸进了肺里,让他感觉全身都不自在,随时可能翻江倒海的呕吐。

    参军已经接近10年的时间了,野村少佐第一次闻到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啪叽……”

    因为目光全部都在前方,他一不小心踩进了血潭里,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脚下的血水浓稠粘连,颜色接近黑色。

    大量的残肢碎肉堆积在血水中间,让人寸步难行。

    “联队长阁下!”

    野村少佐还在继续呼喊着。

    他提起右脚,惊恐的看着粘稠的血水从脚底滴入血潭,溅起点点涟漪。

    “救救我…………”

    前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将惊恐呆滞状态的野村少佐拉回现实,下意识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只残缺不全的血手从血肉堆中伸了出来。

    “啪叽啪叽……”

    野村少佐快速迈动双脚,等他来到血手前的时候,求救的那名士兵已经死去了。

    士兵的下半身被炸成了丝丝缕缕的模样,内脏全部流了出来。

    在极度惊骇的状态下,野村少佐呕吐的欲望渐渐小了,甚至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的朝着一个又一个的呻.吟声和求救声靠近。

    医院里的伤员超过1500人,经受重炮集中打击之后,大多数人都变成了丝丝缕缕的血肉,变成肉屑,残肢碎肉漂浮在血水里。

    但是还有几百名奄奄一息的人。

    野村少佐继续向野战医院内部走去,他在路上撞到了几个全身被鲜血浇灌的血人。

    这些人的身体看上去完整无缺,但是走着走着黑色的血水便从他们的七窍中流了出来,随即一头栽倒在尸山血海里。

    “联队长阁下,你们谁看到了联队长阁下?”

    野村少佐询问那些奄奄一息的人。

    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他,所有的人都只是重复两个字:

    “救命……”

    走在尸山血海中,野村少佐的身上也沾染了大量的血水和肉沫。

    他的神情已经不像最开始时那般惊骇了,渐渐有些麻木。

    不去想为什么一直被帝国军队追着撵着打的华夏军队会有重炮?

    为什么他们的炮击会如此精准,这座县城还能不能守住?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找到骑兵联队联队长山崎中佐。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在原来野战医院的办公区里他找到了横山院长。

    院长的身上插满了弹片,到处都在流血,已经奄奄一息。

    野村少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将院长抱在怀里,反复询问。

    院长的嘴中涌出大量的血沫,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音节,但是野村少佐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两分钟后,横山院长死在了野村少佐的怀里,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眼盯着天空。

    侥幸未死并且还有行动能力的伤员都在向着尸山血海外挪动。

    外面又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野村少佐长嚎了一声,不再找寻联队长,机械性地向着野战医院的外面走去,离开尸山血海之后,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大概跑出了100多米,他再也坚持不住,栽倒在一片废墟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喷出秽物。

    鼻涕眼泪也同时涌了出来,表情狰狞扭曲。

    刚才所见的一切仿若人间炼狱,他不敢将所见的肉屑与之前一个个完好的人联系在一起。

    大脑本能地拒绝回想尸山血海的画面。

    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之后,野村少佐才感觉好受一些,同时脑子也恢复了部分理智思考的能力。

    前方不远就是工兵联队的指挥所,野村少佐艰难的撑起身体向前走去。

    敌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炮击,除了几个被重点打击的区域外,县城其他地方的帝国军队也损失惨重。

    不过这一次野村少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工兵联队的指挥所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大量的士兵在废墟上来来往往,其中有一处聚集的人员最多,似乎有些慌张,野村少佐立刻向着那个地方走去。

    扒开挡路的人,他看到了正在接受抢救的工兵联队联队长小西中佐。

    这一次,就算他看到了小西中佐被炸得只剩下一点儿皮肉粘连着大腿,看到了血水从血管中飙射而出,他的表情也非常平静,几乎没有反应。

    工兵联队的一名救护兵手忙脚乱地在给联队长阁下止血,飙射而出的血水喷洒在救护兵的脸颊上,让他的动作愈发变形。

    野村少佐看到小西中佐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也就是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他的一张脸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神中还充满了惊恐,可是随着流出身体的血水越来越多,惊恐变成了眷恋,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

    “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

    小西中佐最后时刻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但是周围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人已经彻底断气了,但是那名救护兵还在手忙脚乱。

    野村少佐上前一步,一脚将救护兵踢翻,然后将边上一名士兵的步枪丢给救护兵。

    “你听到中佐阁下的话了吧,拿枪比拿绷带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