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谢玉才看到这客栈的掌柜还有方才那店小二才走出来。

    “恩人!您没事吧?”

    “没事,辛苦你们了。”

    吴理招了招手,已收剑回鞘的陈南枝丝毫没有方才的杀伐果断,而是不情不愿的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吴理。

    吴理低头一看,五十两。

    “太少了。”他接着伸手,“再来点儿。”

    陈南枝磨磨蹭蹭,终究还是又掏出三张五十两银票砸到吴理手上,然后便扭过头闭上眼,就仿佛自己的孩子被强行夺走了似的。

    她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虚脱感,就连刚才动完手都没么难受。

    吴理笑笑,接着把二百两塞给掌柜跟店小二,“换个地方重新开业吧,这里已经不适合了。”

    “恩人放心!我们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掌柜的拉着吴理的手不放,“当初要不是您,我也活不到今天!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是北国殿下!殿下!您自己小心!”

    吴理松开手拍拍他肩膀,“快走吧。”

    那掌柜的跟店小二想要跪下磕头却被吴理拦住,他们于是便千恩万谢的去了。

    目睹全程的谢玉不由苦笑,“原来这客栈之中早就全是殿下的人了。”

    吴理道:“本皇子广结善缘,朋友遍天下这种小事难道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谢玉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一个北国皇子,为何会在南国有人脉?

    难道是北国提前安插进来的探子?

    那他为何要暴露给自己?是打算杀自己灭口?

    还是...打算拉拢自己背后的谢家?

    谢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殿下,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不提那些,如果这位北国殿下真有什么目的,想必届时会告知自己。

    吴理歪头,“什么事?”

    谢玉回忆了一下方才的一切,尔后问道:“这客栈的人是如何给他们下毒的?方才有人测试过,饭菜酒水之中皆无毒。”

    吴理打了个响指招呼独孤陌过来,“你跟他说说为什么。”

    独孤陌撇嘴,“之前在释剑宗时殿下说砒霜类毒物内含有某种东西,是那东西接触银针之后才能使银针变黑。那只要不用砒霜类毒物不就行了。”

    谢玉目瞪口呆。

    吴理拍拍他肩膀,“别光顾着练剑,要多读书。”

    “......”

    被一个公认的草包皇子评价不读书,谢玉心里感受很奇妙。

    虽然他知道吴理的真正实力,但看着一个比自己小差不多十岁的少年仿佛长辈一般跟自己说话...感觉确实很怪。

    只能说虽然他在谢家从小到大也经历过不少勾心斗角,但与这位北国皇子比起来还差得太远。

    也不知他都经历过什么。

    心有所动,也是为了拉进距离,谢玉感慨道:“殿下...一定很辛苦吧。”

    吴理一愣,顺势唏嘘不已,“没什么,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谢玉对他更加敬佩。

    年不过十四五,不仅心智高绝,而且武功高强,并且甘愿以身犯险亲来南国。

    跟这位殿下一比,他过去居然会产生自满心理!

    果真父亲说的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自认为天之骄子,可在真正的绝世天骄面前什么也不是。

    天才?也许只是见这位殿下的门槛罢了。

    难怪回去之后父亲再听到自己汇报后便要自己马上动身来与殿下结个善缘。

    想到此处,他赶忙道:“殿下,朝堂之贵者除僧人外便是王、谢、朱、张四家。

    “我大父前些日子病逝,家父遂回乡丁忧。而梁国太子十年未立,王家支持二皇子,朱家支持三皇子,张家支持四皇子。

    “但他们皆非皇后嫡子,皇后在病逝前只生下一位公主,便是殿下要迎娶的那一位。”

    吴理挑眉,“所以他们三家也派人来杀我了?”

    “只是试探殿下,此番试探不成,在殿下抵达建康后他们想必会拉拢殿下,只是......”谢玉轻声道:“殿下莫要信任何一家,陛下并未决定立谁为太子。”

    吴理反问,“那你们谢家呢?你们谢家支持谁。”

    “谢家已退出朝堂,从此不再过问天下之事。”谢玉如此回答。

    吴理心说骗谁呢,真不过问天下事,你来找我干嘛?

    他拍拍谢玉肩膀,“你还不错,此事本皇子记下了。待日后娶了公主,定然大大赏赐你们谢家。”

    谢玉苦笑抱拳,“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既然话已带到,他便不再停留,“在下还要回去赴命,殿下,你我建康再见,届时便由在下做东。”

    说罢他起身便要离开,然而刚站起来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

    回头一看,果然是吴理灿烂的笑脸。

    谢玉心一凉,接着心中叹气,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双手奉上,“殿下,这里是五千两银子......”

    “使不得!”吴理义正言辞,“无功不受禄,这钱本皇子不能要。”

    如果你手没搭我肩上不放我走,那我就真信了...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谢玉勉强笑道:“殿下,你我已是朋友......”

    “朋友吗?不可思议!”吴理惊诧。

    “...殿下救过在下两命,这些银子不过朋友间的赠送罢了,还请殿下莫要让在下心怀愧疚!”

    这话说出口之后谢玉都感觉到自己良心在痛。

    对不起了父亲,儿子没遵从您的教诲,居然说了谎话,从此怕是当不得君子了......

    但话又说回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必圣人也是能理解儿子的。

    “原来如此!”吴理恍然大悟,然后接过银票,又瞬间被陈南枝抢走。

    他扯扯嘴角,放开了谢玉,“替我像伯父问好,日后若有闲暇,本皇子定当上门拜访。”

    反正“朋友费”都收了,空头支票随便开。

    你谢家想拉拢北国皇子?那关我南国麻匪屁事!

    谢玉忌惮的看了眼陈南枝,这位白衣女剑客除了剑法通神,没想到轻功也如此可怕...此地不宜久留!

    他飞速开溜。

    而此刻吴理才扭头看向仿佛护鸡仔似的陈南枝,“南枝,你去不?”

    陈南枝满脸痛苦,坚定摇头。

    “行吧,那小陌、小师太,你们跟我出去一趟。黄龙跟三娘去找收尸人来收拾客栈。”

    吴理朝陈南枝摊开手。

    陈南枝表情愈发痛苦,但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给了吴理三千两银子的银票,接着整个人仿佛虚脱一样软倒在桌旁侧过脸闭上眸子,甚至冰冷的声音中都隐约带有哭腔,“你走。”

    吴理耸耸肩,起身便喊着不明所以的独孤陌跟全身是血却笑容温柔的妙筠准备出发。

    不过要先等她俩把这身血衣换掉擦干净脸蛋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