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吴理询问,“咱们应该去哪儿?直接到官府里找人?”

    独孤陌解释道:“咱们要去客馆,那里是接待归附者、使节、人质、入朝藩王、沙门的地方。不过南国这边的叫四夷馆,毕竟是中华正朔嘛。”

    她后面这句话说的略带嘲讽。

    无论北盛还是西陇,实际上都有点儿看不上梁国。

    但因为他们双方对峙,都不想对方渔翁得利,因此对梁国的态度都是先拉拢,最起码也是互不侵犯。

    “四夷就四夷吧,反正只要好处给到位,随他们怎么说。”

    吴理上辈子可是根正苗红的中原人士,结果不还是被各种歧视?

    这辈子都当麻匪了谁还在乎那些。

    马车慢悠悠晃到城南四夷馆,这里门口倒不算冷清,可进出的全都是游方僧人。

    没办法,当今身处乱世,梁国虽民不聊生,可沙门在此却有许多特权。

    吴理一行人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有官员刚送走几位僧人。

    见到吴理的马车过来,他干脆揣着袖子站在原地等待。

    当吴理下了马车走到面前,他才不慌不忙行礼,“让几位见笑了,不知几位可知如何分辨外邦与国内沙门?”

    众人不解其意,遂摇头。

    这官吏笑道:“身宽体胖油光满面者乃我大梁僧人,面黄肌瘦者乃外邦游僧。”

    说罢他这才问道:“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他目光定格在妙筠身上。

    嗯,番邦人,还是比丘尼,符合接待目标。

    但出声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妙筠,而是穿着考究的吴理。

    “吾乃盛国皇子独孤理,为何无人迎接?”

    那人一愣,接着马上请吴理等人入内。

    吴理众人跟着他一路来到燕然馆舍,这官吏把他们安排进一座两进的院子里,接着说要汇报上司便匆忙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官员带人前来。

    在安抚吴理等人之后他便要离开,吴理询问是否可以外出,对方也说没问题。

    但何时面见皇帝...对方只说还需朝廷定夺。

    在院门关上前,吴理看到对方吩咐士卒守好门口,他没说什么,只让黄龙关上院门便回到院子里那颗老梅树旁石桌边坐下。

    吴理接过三娘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尔后看向独孤陌,“你怎么说?”

    独孤陌分析道:“那官吏先以僧人玩笑拉近距离,尔后才打探目的,是个人才。”

    吴理上下打量着她。

    独孤陌被看的心里发毛,“看我作甚?”

    “大概是皮痒又欠揍了。”吴理笑眯眯道:“你屁股又大又翘,踢起来脚感不差,我还有些怀念......”

    “梁国朝堂态度矛盾!有一批人认为应该赶您回盛国,或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您斩杀于此!这样他们才好迎接楚天狂!但最终目的乃是北伐大盛!”

    见吴理真想动手,独孤陌赶紧正经分析,“当然,还有另一批人并无此打算,并且想要借坡下驴与大盛重修旧好,他们想让您真的迎娶公主来示好大盛。

    “但见那官吏模样,恐怕双方并无一派占据上风,且梁国皇帝犹豫不定,此刻我为鱼肉,您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吴理摩挲着下巴,“那依你之见,他们最后会如何?”

    独孤陌摇头,“我不知...哎哟!你干嘛?!”

    吴理收回踢她屁股的脚,别说,还真有弹性。

    “你不知道?若真有危险,你会敢来?”

    吴理嗤之以鼻,“就算确实有危险,但既然你想赌一把,那就说明尚有转机。”

    若这里十成十是死地,那可就没赌的必要了。

    独孤陌揉着屁股嘟囔,“我只是猜测而已,在国内之时他们总说梁国皇帝英武并十分忌惮,可来了之后却发现对方昏聩,谁知道会怎样嘛。”

    “是啊,全都要看那个优柔寡断的皇帝如何抉择了。”

    一点凉意落在脸上,吴理伸出手,看着一滴雨珠坠落掌心砸的粉碎。

    他不由笑了,“梅雨季来了。”

    往后这些日子,雨可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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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内侍匆忙行走于皇宫之内。

    虽名为皇宫,但此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颇有些江南的雅致,荷塘周边亦是花红柳绿。

    这内侍却无心欣赏,只匆匆朝万寿宫行去。

    及至门前,便有侍卫上前搜身。

    待搜身完毕,内侍便脱下鞋履小步疾行进主殿。

    殿内并未燃烛,因此颇为昏暗。

    殿中一座约莫及膝座台,台周刻有太极八卦,周边环绕释门梵文,而座台亦有轻纱帷幔,当中影影绰绰似有一人影盘膝打坐。

    内侍滑跪至台前一丈,已首叩地,轻声道:“圣上!四夷馆急报!那北蛮皇子独孤理已入城中!现安置在四夷馆中燕然馆内!”

    铛——

    铜磬悠扬,趴在地上的内侍身子一颤,接着起身弓着腰缓缓小步后退着踱出了万寿宫。

    至此,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抚去鬓角冷汗,尔后快步离去。

    铛——

    又是一声铜磬悠长。

    许久,才有一道温和平静的声音在殿中轻轻回响。

    “能修成《天剑诀》的独孤理,你是否天命之人......”

    殿内昏暗,一卷前朝史书放于案上,出声之人已不见踪影。

    而在摊开的那两页上则有着几段话:

    《景书·豫州怪谈·卷一》有云:甲申年,六月廿四,太祖巡于豫州洛阳城,入夜,上下无事,乃与二三子饮于城东。

    太祖慨曰:今萧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庶黎涂炭,靡所控告。吾今猥为群公所推,顾兹惘暗,战惶靡厝...惜麾下英杰凋敝,如之奈何?

    一子云:吾闻前朝有一高人,无籍无贯,亦不知姓甚名谁,时世人称其为‘天命之人’。或曰:其人身高八尺,姿容雄伟,眸泛金光,身伴异像,足可踏云而起,飘飘乎恍若仙人,煌煌乎形似流火。国人言,其寿长耶?缝世间动乱,自天而降择一雄主以扶之,遂终结千载乱世澄清宇内。太祖笑之,以为乡野怪谈。

    五更时分,上下皆醉,欲还。二三子皆面色惊诧以手指天。太祖视之,见一金光自天而降,转瞬即逝,径直落入山间。

    太祖大惊,戴甲持戈,率众奋追,终得见...金瞳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