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家在建康的宅子里,谢玉正满脸苦笑捂着乌青的左眼圈跟随一留着山羊胡的儒雅中年文士走入书房坐下。

    谢玉父亲辞官回乡守孝,留在建康主持大局的便是其胞弟谢英。

    当两人坐下,由下人奉上热茶之后退下,谢英这才轻抚颌下胡须调侃道:“过去我侄虽君子风范,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未曾想今日居然硬气起来了?若大兄知晓,定当浮一大白~”

    谢玉苦笑不已,“实非我愿......”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他在释剑宗见识过吴理的实力,而他也通过家族渠道听说过铁佛寺覆灭的传言。

    就那位殿下的性格,肯定是到哪儿都会找乐子。

    像什么祥瑞之类的乐子对方肯定会去,所以他谢玉一开始就没打算去。

    结果人家用一封信把他骗出来暴打一顿,然后又驱虎吞狼惹麻烦上他身。

    关键他还不好说什么。

    人家都说了是搞错了,而且还赔礼道歉送了他一把宝剑。

    当然,那宝剑其实就是驱虎吞狼的一环......

    但几乎很少与人发生直接冲突的谢玉十分不体面的跟人打完架被拎去巡城司之后,过去不少觉得他虚伪的世家子弟们反倒开始夸他,甚至就连叔父都觉得他做的不错。

    难道君子行为真的错了吗?

    谢玉一时间有点儿茫然。

    但那是他从小便践行的道路,尤其是当他开始识字读书,每每看到史书中的谦谦君子之时便会内心一阵悸动。

    而当看到阴谋诡计,群雄争霸之时则会感觉不适直接跳过。

    这些...都错了吗?

    谢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吴理那张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的笑脸。

    那位殿下活的肆意潇洒,难道那样才是对的?

    不,我们只是道路不同罢了。

    压下心头想法,谢玉抬头询问,“叔父特意留我在书房,可还有事?”

    谢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之是否与那北国皇子相熟?”

    道之是谢玉的字。

    谢玉一惊,他确实跟家中汇报过情况,但认识归认识,如何也说不到相熟。

    莫非叔父发现什么了?

    他知道是殿下忽悠自己才导致了今夜之事,也知道了自己替殿下隐瞒了此事?

    他以为是自己与殿下关系好,所以才会如此做吗?

    其实谢玉并不觉得自己与那位独孤理殿下关系好,他只是...有些羡慕对方的性格,所以他下意识便替对方隐瞒了此事。

    于是他回道:“只是释剑宗见过一面,并非熟识。”

    “哦?那便可惜了。”谢英叹息道:“你叔父我只是个言官儿,虽无实权却能上殿观政,这朝堂之上...可有不少人反对与北国结亲。

    “陛下优柔不定,便会有人替他下决心,反正...陛下仁厚,待木已成舟,也不会有多大惩戒。

    “此时夜黑风高雨疾,恰是杀人灭口好时机......”

    他话音未落,骤然变色的谢玉已冲了出去。

    谢英摇头叹息,“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此时书房内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二老爷,不让大少爷知晓天命之人的事情是否合适?”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谢府的老管家。

    “不必,需以真情实意最妙,也只有道之最为合适。”

    谢英淡笑道:“天剑诀乃那套传说中的剑诀,能练成者即便不是史书中所说天外谪仙,亦有千丝万缕关系。”

    顿了顿,这位儒雅文士俊逸面容隐于阴影之中。

    “乱世必有天外谪仙降世,择一天命之人辅佐扫平天下。

    “身为盛国皇子却阴差阳错来到梁国,正说明天命不在盛。

    “而我谢家已显赫三百载,却代代为人臣子,这天命之人...为何做不得?”

    他没得到管家的回复,而他也不需要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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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3D小电影除了介绍前景开国之外定然有空之篇的展示,所以...是白衣飞渡的那一剑?跳帧剑法?这放游戏里肯定是BUG吧!”

    吴理正在思考着呢,忽然听到小院敲门声。

    “嗯?”吴理起身推开屋门撑开油纸伞走进院中。

    他瞥了眼身后,独孤陌跟妙筠屋里的烛光映照在窗上,看来她们俩也惊醒了。

    等她们穿好衣服走出来时,吴理也来到院门前压低声音,“奇变偶不变!”

    “殿下!在下是谢玉!有急事相告!”

    “......”

    不会看气氛的家伙,吴理撇撇嘴打开院门,门外是满脸焦急甚至都没打伞的谢玉。

    吴理微微一怔,抬手指了指他乌青的左眼眶,“这莫非是建康世家子弟最近的流行?”

    谢玉苦笑行礼,“这流行大抵也是殿下赏赐的。”

    吴理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那谢兄深夜来访,莫非是打算还本皇子银子?”

    还没等谢玉说话,他双眸便是一亮,“莫非是去青楼?!本皇子还没去过呢!谢兄请客?只是此刻已是深夜,好姑娘怕是都被挑完了吧,谢兄心不诚呐。”

    谢玉看着他兴奋却稍显稚嫩的脸,一时苦笑无语。

    这位殿下果真活的潇洒,无论如何肃杀的气氛都能被他带歪。

    刚从屋内走出来的独孤陌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还青楼呢,才十五岁而已......”

    吴理见状没好气道:“既不是还钱又不是带本皇子出去潇洒,那你大半夜来干嘛?自荐枕席?那不如让你妹来。”

    谢玉继续苦笑,“舍妹年岁尚小,怕担不得殿下厚爱......”

    “哦!”吴理眼睛又亮了,“令妹莫非叫谢道韫!”

    谢玉一怔,“并非此名。”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族中有叫此名的女子,甚至谢家连“道”字辈都没有。

    见吴理还在取乐,谢玉赶忙道:“殿下!此地危险!不若......”

    他一咬牙,“我谢府内虽无几人,但无论是谁也不敢冲撞!不若遂在下先回谢府一避!”

    吴理眼眸微眯,“有奸人想害本皇子?”

    “是!在下得到消息,有人今日将刺杀殿下!在下前来通报,可入四夷馆时畅通无阻!入内一观才发现馆内官吏皆死!想必对方很快便要动手!”

    吴理眼眸瞬间泛起一抹金光映入谢玉眼帘。

    可当他下意识细观之时却再也找不到那抹金光,也许是错觉?

    “本皇子是长得俊俏,但不习惯被男人盯着看。”

    吴理转着伞柄,头顶纸伞在暴雨中如一叶扁舟荡漾,“你说的杀手,莫非便是树上那九人?”

    他话音方落,便见九名黑衣蒙面人自四周树上袭来!九道剑光宛若天罗地网将吴理与谢玉二人周身尽数笼罩!仿佛下一刻他们便剑锋透体而亡!

    谢玉面色微变,这剑招角度之刁钻,速度之快,下手之狠辣他此生未见!

    偷袭之下他便要腰间拔剑抵挡,却猛然抓了个空,此时他才想到自己来的匆忙,并未携带佩剑!

    莫非今日要死在此地?

    就在谢玉心底叹息之时,忽然耳畔传来吴理轻笑。

    “庄稼把式也想杀剑法举世无双的本皇子?”

    下一刻,倾盆暴雨似乎停了。

    原本嘈杂的雨落声音瞬间消失,天地仿佛一片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