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简综眼见丘植竟然不给自己做主,气呼呼地回家里来。

    “祖父,您可得为孙儿做主啊!”

    回到太师府,韩简综便哭着来找韩岩。

    这韩岩是当今内阁首辅,加封太师头衔,文华殿大学士,正一品,文柱国,是文官最顶峰的位置。

    见他六十好几的年纪,一脸褶皱,颇显苍老,两鬓斑白,就是下巴处的长须都已经花白,倒是身影挺拔,看起来还挺身体硬朗。

    此时虽只着常服,却也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拿着文书在书房中看着。

    这时见自己孙子哭着来求助,眼底闪过一丝宠溺,放下文书,问道:

    “看你多大的人了,竟还只知哭鼻子?说吧,遇着什么事了?”

    韩简综委屈巴巴地将贡院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自然是只说自己好的一部分,隐去见对他不利的一部分。

    “……爷爷,那贾瑾嚣张至极,不让孙儿过去就算了,还特意将马车横过来,后来,更是怂恿众多考生,要杀了孙儿。”

    “那京道学政丘植出来了,竟不听孙儿的辩解,只一味地帮着贾瑾那些人,孙儿说出自己的身份,提到了您,他却嗤之以鼻,一点也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请爷爷替孙儿做主,办了这个丘植,也将贾瑾等欺辱孙儿的人,全部关进大牢里去!”

    听完这话,韩岩眯起了眼睛,自己孙子什么脾性,他自然还是清楚的,知道韩简综这是故意歪曲了事实。

    不过,对于韩岩来说,不管事实如何,既然丘植敢不给自己面子,那就是对自己的挑衅。

    迟疑一会,问道:

    “丘植是谁,老夫倒是知道,这个贾瑾有是谁?知道你是老夫的孙子,他竟敢不避让?”

    韩简综抹着眼道:

    “他是荣国府的人。”

    听到贾瑾的来历,韩岩神色微变,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韩简综抬眼看着自己祖父,问道:

    “爷爷,不过就是荣国府而已,孙儿听说,他们家早没人当官了,爷爷您何必顾忌,直接将这个贾瑾拿下,也让他和那些考生瞧瞧,得罪咱们太师府的下场。”

    韩岩却突然斥责:

    “够了!别以为老夫不知你是什么品行。”

    韩简综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苍白,低下头来,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了。

    见他如此,韩岩语气又缓和不少,耐心解释:

    “你只看到荣国府衰败了,不及以往的荣辉,殊不知,这贾家乃开国武勋之家,百年下来,不知积攒了多少香火情和人脉。”

    “何况,贾家身边,还围绕着王、史、薛三家,人称金陵四大家族,互有联姻,关系极近,王家的王子腾,去年才被圣上提为了九省统制,在军中是有不少权势。”

    “薛家是彻底没落了,可史家,一个史鼐,深受圣上器重,委任河东节度使,一个史鼎,在十几年前的叛乱中,突然崛起。”

    “杀得那些叛军溃不成军,说是史鼎一人镇压了当年的叛乱也不为过,后来,也因此被圣上封为了忠靖侯,如今史家也是一门双侯,风光无量。”

    说到这里,韩岩微微叹息,看了看自己孙子韩简综,接着说:

    “除这三家外,贾家的世交人家,不乏王公侯伯之家,作为开国一脉中的一个,贾家若真发力,老夫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韩简综越听越心惊,越听心里越发凉,在他看来,荣国府不过是名头大而已,早没什么用了,因此才对贾瑾表现出了不屑。

    这时听自己祖父一番解释,他才明白,贾家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一时间哆哆嗦嗦,无奈说道:

    “爷爷,若照您这么说,孙儿只能吞了这次委屈?”

    韩岩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反问:

    “你去贡院报名,这贾瑾也是去报名的?”

    韩简综点头:“正是。”

    韩简综冷笑:

    “贾家武勋之家,竟想着走文臣之路,真是找死!”

    韩简综听得惊疑:“爷爷,您这话何意?”

    韩岩扫他一眼,解释道:

    “历朝历代,文武皆是对立的,乱世之时,武将了压文臣一头,太平治世,则是文臣压武将一头,故而文武向来对立。”

    “贾家竟让自家子弟来科举,即便让他侥幸入了仕途,也必然被文臣们所排斥。”

    “更何况,贾家在军中本就有影响力,还让后辈子弟走文臣之路,在圣上看来,这贾家是想文武一手抓,那还了得!”

    韩简综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明白,笑着说:

    “爷爷,照您的意思,这贾瑾就算考中了进士,当了官,也休想出头了?”

    韩岩捻须点头:“是这个道理…”

    “另外,他想考中进士,可没那么容易,得罪了老夫的孙子,岂能让他顺利科举?”

    韩简综听了,大喜:

    “爷爷,您愿意帮孙儿对付这个贾瑾了?”

    韩岩轻哼:

    “贾家背后势大,老夫不敢对他直接做什么,不过,给他使上点绊子,栽个大跟头,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

    这话一出,韩简综越发兴奋了,忙追问:

    “爷爷,您打算怎么让他栽跟头?”

    韩岩眯了眯眼:“历来考场中,号舍也有好次之分,如紧挨着茅房一旁的号舍,自然是最差的。”

    “那是臭不可闻,别说做文章了,哪怕只是待一会就得吐出来不可。”

    韩简综听了,拍手叫好:

    “好,爷爷,就安排这贾瑾去最差的考场号舍里,看他还怎么神气!”

    一时间,兴奋得手舞足蹈,已经在想着,贾瑾在最差的号房里考试时的情况了。

    过了一会,韩简综才平静下来,又提醒道:

    “对了,爷爷,还有丘植,您可不得放过他,他竟然对爷爷您嗤之以鼻,对付他,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吧?”

    韩岩微微点头:

    “丘植此人,也算是老夫的死对头了,早些年,他还不过一个知县时,就公然上书,抨击老夫乃乱臣奸佞。”

    “老夫当时不跟他计较,没成想他倒越发来了兴致,以攻讦老夫为荣,一路竟被他做到了户部郎中的位置来。”

    “三年前,圣上点他为京畿道学政,今年最后一年,看样子圣上是打算重用他。”

    “哼!正巧,这次老夫便和他算清楚新仇旧恨!”

    说到这里,韩岩眼中闪过惊人光芒,浑身气势都变了。

    韩简综也感受到了,不过还是很兴奋:

    “哈哈哈…就该如此,也让他瞧瞧爷爷您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