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出墙外。

    顺义东大寺内,传出一个豪迈的声音,“你们再敢跟我搞鬼,这个衙役狗腿子就是榜样。”

    山门外埋伏的十几个衙役相顾失色。

    武艺最好的快班谢头翻后墙突袭绑匪,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剩下的衙役尽管都有武艺在身,可再没有敢出头的。

    老捕快老刘腿肚子攥筋,声音哆嗦,“好、好汉,田头儿已经给您取钱去了。

    不过文大老爷是清官,真没有那么多金子,正找城里的张大户看能不能多给你凑点银子……”

    “少跟我扯这个!

    半个时辰内,一匹快马,二百两金元宝,拿不到手,就杀这个小妞。

    一个时辰内不到,就杀这个老娘们。

    一个半时辰没送来,就给你们的文大老爷狗官收尸吧!

    嘿嘿,这个狗官的宝贝女儿怪俊的啊,半个时辰后就要死了,太可惜了。”

    山门里面传出布帛撕裂之声,随即是一声女人的惊呼。

    “大胆蟊贼,竟敢冒犯小姐,我特娘的忍不了了!”

    捕快组合后排的一个身影嗖地蹿出,一脚踹开木门,手拎着牛尾刀就冲了进去。

    “小邵,回来,太危险——”

    众捕快着急火燎。你邵全忠死在悍匪手里不要紧,这要是造成绑匪撕票,文大老爷有个损伤,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只听得山门内一连串的兵刃撞击之声,忽听得大汉“嘿”的一声,相当痛楚,随即就是少女欢呼的声音。

    众捕快一起破门而入,只见身量不高的邵全忠手提牛尾刀,立于香炉之前,鲜血顺着刀尖不断滴到地下。

    旁边一条满脸虬髯的赤膊大汉蹲着,一把鬼头刀落在旁边的地上。

    大汉小腿上鲜血淋漓,已然动弹不得,正扯了一条裤子上的布条给自己包扎。

    邵全忠左手叉腰,傲气冲天,指着大汉,“绑了!”

    回头颠颠跑到旁边,手起刀落,绑在三个人质手上的绳子纷纷掉落。

    邵全忠“当啷”一声扔了牛尾刀,狗腿地搀扶起文县令,点头哈腰,“大老爷,小的来迟,您受惊了。”

    正经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大老爷还是很稳得住定盘星的,抖了抖褶皱的官袍,“全忠你很好,果然是忠仆,不枉老爷我把你由禁卒提拔到快班,这等忠肝义胆真是少有。

    这个悍匪天行者是顺天府悬赏两千两缉拿的要犯,全忠你先去师爷那里把赏领了,回头我调你到我身边当长随。”

    邵全忠单腿打千,“谢大老爷赏。”

    回头已经把自己当长随了,“老刘,你领人把天行者关入死牢,等着顺天府来人验看之后,秋后处斩。

    老于,把大老爷的亲兵和谢头收殓了,按规矩去师爷那里领抚恤。

    小王,还不赶紧扶大老爷回衙压惊?”

    刚才还跟大家一起是快班衙役呢,转眼要高升大老爷的长随了。

    众衙役看着邵全忠的得意嘴脸,心里都是暗暗可惜,这天行者偌大名声,怎么刚才就没一刀把这小子砍死?

    表面上连声应承,手脚麻利,在大老爷面前卖力表现。老刘领着俩人将悍匪绑上,气得狠狠踢了两脚。

    天行者昂然不惧,“老子今天偶然失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瘸一拐被几个衙役押走。

    被悍匪扯坏了一只袖子的文秀小姐露着一条雪白的臂膀,好奇地看着奴才邵全忠,“你这么清秀的小个子,怎么能打得过天行者那个有名的江湖高手的?”

    “回小姐,小的一身赤胆忠心,当时只想着报答大老爷恩情,没想那么多,就是敢拼命罢了。

    要不是僧王把大老爷的亲兵大都给调走打洋人去了,也没小的这个衙役拼命报恩的机会不是?”

    文县令满意点头,邵全忠知道感恩,能为主子拼命,安排事情也心思周到,真不错。

    不过这小子生了一张俊秀的小白脸,嘴又甜,给自己当长随总行走后宅,可别把文秀给勾搭了去,那可万万不行。

    当长随的事情得缓议,最多过两天亲兵们回来,调他当个亲兵头,他的武艺也够格……

    众衙役众星捧月,护卫着文大老爷一家三口回到县衙压惊,老刘走出县衙的时候,正碰上邵全忠领着他那个傻子义弟,从师爷房里出来。

    邵全忠的干兄弟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张斯文,长得魁梧高大,怀里抱着两千两白银,一百二十多斤的分量,走路还是轻飘飘的。

    “张二傻子,你老哥这回发了财,以后你可能顿顿吃饱了。”

    张斯文嘿嘿傻笑,跟在邵全忠身后不言语,邵全忠不干了,“我兄弟跟我一起讨饭到这顺义县,过命的交情。老刘你敢这么叫他,可别怪我跟你恩断义绝。”

    老刘摸摸刮得锃亮的脑门,撇撇嘴,“哼,溜须拍马之辈,这下靠上了大老爷,转眼就牛起来了。”

    嘟嘟囔囔远去。

    夜幕降临,小小的顺义县城到处炊烟袅袅,关在死牢里的悍匪天行者带着手铐脚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死牢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很久没关过人了,也没人给他这个很快就要处斩的悍匪送饭。

    禁卒们都知道他武艺高强,诚心要饿他几顿,免得他搞出什么乱子控制不住。

    天行者嘴角露着奇怪的微笑,听着咕咕叫的肚子,不以为意。

    夜色渐深,天行者在黑暗中摸索,双手慢慢撼动,地下的砖头被他用带着镣铐的手小心地一块一块掀了起来,轻轻放在一边。

    等露出了一块干燥的木板,天行者一叫力,一个地洞赫然出现在死牢里。

    天行者魁梧的身躯慢慢没入地洞,随着镣铐的轻响,慢慢顺着狭窄的地洞爬行,一会的功夫,前面见亮,听到了长长的蝉鸣和蛙鸣。

    天行者探出半个头,这是县衙旁小巷里一口井的侧壁。

    一条绳子垂在自己面前,天行者费力地将绳子绕在腰上,拉了拉绳子,绳子一紧,天行者被缓缓吊了上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天行者从井口拉了出去,星光下,露出张斯文憨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