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全忠身后的两个亲兵应命而出,手提雁翎刀就要行刑。

    这两个亲兵还没来得及穿军装,是刚才站岗那俩。

    他们护卫邵全忠不利,十分愧疚,要不是团总自己枪法如神,就被这四个地痞头给捉住了。

    归根到底,是自己没打过仗,没杀过人,紧急状况下手软造成的。

    团总没有责怪我们,我们自己以后得争气啊,先杀几个人练胆。

    邵全忠摆摆手阻止了他们,“你们不急干这个事。

    海青,你现在挑十个合用对脾气的手下,负责行刑,以后,你就负责领人监督军纪。”

    “好嘞!”

    海青当了九天右营一队代队长,已经对手下比较熟悉,兴致勃勃挑了十个跟自己对脾气的,派了四个人行刑。

    一声令下,四个行刑的手下挥起大刀——囧,人头没有落地。

    这几个刚参军的农民砍不对地方,一刀下去,人没砍死,崩了自己一身血。

    本来梗着头装英雄的四个地痞一刀没死,反而吓尿了,嗷嗷乱叫,现场一塌糊涂。

    邵全忠旁观杀人,笑眯眯地,意态轻松,毫不在意行刑手的糟糕表现。

    砍头是个专业的活儿,刽子手那都是有传承的,军营里的行刑手那也得是杀过人的老兵才行。

    邵全忠这里囧的就是没有老兵,全得从零练起。

    邵全忠识人的本事是上辈子带过来的。

    他让海青挑人是有目的的,海青有着太监都有的阴狠脾气,跟他对脾气的,都应该有股子狠劲。

    一般人你让他提刀子杀人,腿肚子都得哆嗦。

    你看这几个新任命的行刑手,虽然没砍死犯人,但既没有尿裤子的,也没有吐的,这就挺不错了。

    邵全忠没说啥,海青绷不住了,“没出息,看咱家的。”

    提刀上前,亲自砍了一个,“看到没有,用劲和地方是这样的,学着点。”

    海青武艺高强,此前在顺义截杀咸丰的时候,可没少杀人,当然不是手下新兵能比的。

    看手下开始学着拿另三个犯人练手,海青转头看向邵全忠,脸上的阴狠和杀气不见,一脸讨好。

    “二哥,我现在纠察纪律,是不是以后你要让我主管东厂?要不要给那几个挑出来的兄弟净身啊?”

    几个正在行刑的听到这话就是一哆嗦,这万万不可啊——

    邵全忠气乐了,“不许乱说,我可是大清忠臣,大清有什么东厂?这叫宪兵。

    你先管宪兵小队,以后要随着部队规模扩大扩编。

    找乐秀才优先定制下一批军服,大盖帽的帽墙上加一圈白罩,胳膊上戴上白袖标。

    除了负责纪律,战场上还负责看管押运俘虏,要不留情面,对犯错的兵要狠,下得去手懂吗?”

    “二哥你真了解我,这个活就归我了。谁敢犯军法,我就是索命的白无常。”

    劭系宪兵部队就此成立,这临时挑出来的十个人成了我大清第一批宪兵。

    三言两语建立了宪兵部队,邵全忠一指那三十多个参与哗变凑热闹没出手的,“每人打十军棍,撵回家去。”

    十军棍少么?看怎么打。

    行刑的要是有关系,八十军棍也没事,狠打十军棍足够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传说中的二百杀威棒,是不可能有人扛过去的,纯属没挨过军棍的说书人的想象,当然也是为了让听众听着过瘾。

    十名新上任的宪兵当然毫不手软,每人十军棍打完,基本都是抬着出去的,暂时是撵不回去了,得养个几天伤才能走路。

    “这批哗变的士兵,没有军令,就混进圩子,当时站岗的士兵出列!”

    两个出列的士兵腿肚子哆嗦,好家伙,前面又是杀人又是打军棍,我们能落着好?

    当即跪地求饶,“这帮人都是圩子里的老团练了,我们没留意他们是不是有军令啊。”

    邵全忠走过去,亲自把两个人挨个搀起来,“不用害怕,这不全怪你们,是咱们的军法还不完善。

    你们虽有过失,跟他们故意跟我对着干是不一样的。来人,关他们两天禁闭。”

    两人又跪下磕头,“谢团总宽宏大量。”

    “以后你们不要向我磕头了,军营里要行军礼。

    海青,记录行军礼的规矩,传达普及全军。”

    邵全忠亲自示范,又细讲了行军礼、回礼的规矩,当场宣布执行。

    他是想起一件事就马上办,雷厉风行。

    邵全忠看向田星,“田团副御下不严,属下哗变,田星连降两级,降为疾行队队长,罚俸两个月。

    左营哗变,取消左营编制,只保留疾行队,抽大烟的给两个月军饷,全部遣散,剩下的编入右营。”

    “下面,我宣布新军规二十条,海青记录,以后照此执行。”

    好家伙,对田星的处罚比放人进来的卫兵还狠得多,士兵们皆颤栗敬畏,田星自己倒是毫不在乎。

    他根本不是冲着升官发财来的,左营就一个挑出来的疾行队是精华,剩下的全是累赘,他根本没觉得自己被降级。

    邵全忠宣布的军规二十条,张口就来,那是早就背得熟的。

    老北洋二十条军规,有十八条是问斩,相当严格,刚杀完人立威,正好宣布。

    “那些左营留下的,先给他们学习军规,要是自问无法遵守,给钱遣散回家,好聚好散。

    现场在的兄弟,要是觉得受不了的,也可以走。

    机会就这么一次,留下的,要是犯了军规,被砍头不要抱怨!”

    左营的地痞无赖们,抽大烟的占多数。

    挑出了六十个疾行队员,杀了四个领头哗变的,又赶走了三十多个闹事的,基本就没几个了。邵全忠的话,主要是给在场的听的。

    邵全忠熟练不手软地处理完这次哗变,有轻有重有原则,军纪一下子肃然,所有士兵看着海青和那十个宪兵都哆嗦。

    现在团练瞬间减肥,加上乐森新雇的几十后勤壮丁,也才不到三百人。

    “现在解散,宋队长,你留一下。”

    “斯文,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带两个我的亲兵,去靖江把我三个兄弟接过来。

    宋老三,你也做准备,你明天跟我回一趟姜堰。

    咱们挑四十个姜堰老家的孩子回来,我要重点培养。大事上,还得靠家乡的子弟兵啊。”

    张斯文和宋老三应命,邵全忠叹了口气。

    团练建立以来,万事从头来,百废待兴,自己一天当两天用,恨不得会分身术,实在是太忙了。

    刚从上海滩回来,还没歇口气,又遇到哗变这种事,折腾了半天,现在可得休息一下了。

    刚转身欲往邵宅走,站岗的哨兵跑步过来,啪一个敬礼,“报告团总,圩子外,文秀小姐领人带了猪羊来犒军。”

    “我亲自去迎接。”

    文家是自己在泰州的靠山,不可轻视。

    邵全忠整了整风纪扣,又特意从兜里掏出了白手套戴上,带着亲兵迎出圩子,一边走一边疑惑。

    犒军这种事,派老管家文贵叔来就可以了,怎么文小姐自己抛头露面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