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乔大人呆住了。

    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特娘的会顺杆往上爬,是个会钻营的,就这份机灵劲儿,当个统领完全没问题啊。

    自己正愁怎么彻底收这个会练兵的爱将的心呢,他就把办法递过来了,这是向自己表示彻底效忠的意思。

    乔松年自己就是过继给大伯的义子,对收个义子完全没有心理障碍,这下邵全忠练出来的兵,就彻底是乔家军了。

    四团五爪金龙补服在向自己招手,这干儿子收得啊。

    乔松年没有让邵全忠起来,而是哈哈大笑,“好,我就收了你这个义子。”

    邵全忠连磕了三个头,“孩儿参见义父。”

    “起来吧。”

    收干儿子得给见面礼啊,乔松年往怀里摸了摸,什么也没带。

    转了转眼珠,“全忠啊,你到了弱冠之年,有没有字啊?”

    “禀报义父,孩儿出身贫苦,没读过书,没有字。”

    “你当了我的义子,可就是官宦子弟了。老夫可是两榜进士,你怎么能没字呢?

    我赐你字‘雨亭’,你意如何?”

    啊?邵全忠蒙了,新拜的干爹不会知道我的底细吧?

    随即马上又跪倒,“谢义父赐字!”

    乔松年可是个文学家,赐的字当然得有诗意。烟雨泰州,亭台楼阁,都是风雅的事,最容易想出来,他就是顺口而出而已。

    邵全忠在全圩子三百多团练的面前,拜了乔松年当干爹,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无耻,都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乔大人能补上两淮盐运使这个我大清最肥的实缺,还主管江北粮台,一手掌握我大清一半的经济命脉,那得是简在帝心,我大清官场的当红人物才行,未来不可限量。

    在场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是给乔大人跪上十天,想当干儿子,乔大人也不可能收。

    乔大人肯收邵全忠,是因为团总有真能耐。

    朝廷用曾国藩是不得已,一直暗中提防他造反,乔大人要上奏组建淮军,牵制曾国藩,正合咸丰心意,是一定能被批准的。

    邵全忠要是成了淮军实际上的当家人,将来能靠太平军和捻子的鲜血,替乔大人把顶子由蓝色染成红色,一般人能办到么?

    乔松年公务繁忙,视察了一下就走了,连邵宅都没进。

    送走了乔大人,乐秀才凑了上来。

    “这次乔大人带来了五万银子,要不要依吴文锡吴大人例,给乔大人送两成冰敬啊?”

    邵全忠想了想,“这五万银子里,两万是咱们剿匪救了海陵县城,士绅捐助的。

    士绅捐助是归吴大人管的,乔大人只不过一起带过来。所以这两万,打一万到吴大人的后勤账上去。

    另三万直接是乔大人拨付的,跟吴大人没关系,咱们自己就放心用。

    乔大人那边,逢年过节,老爷子老太太生日,我去磕头问安就够了,不用给回扣。

    吴大人已经致仕,只求有俩钱能维持蜇园运转享清福,这冰敬炭敬不能少了。

    乔大人现在求的是上进,他那边,需要的是反贼的脑袋,咱们给回扣,没准他还会觉得咱们不干实事儿。

    咱们好好练兵打仗是正经。”

    乐秀才敬礼,转身去安排了。

    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主公出身贫苦,按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怎么就对官场这么懂呢?这妥妥天授。

    主公更加不可能留过洋,却对洋人练兵方法了如指掌,这都不是奇迹能解释的了。

    如今抱上了乔大人这根金光闪闪的大粗腿,崛起就在眼前。

    自己当初投他的决定简直太明智了,投邵一念起,顿觉天地宽啊。

    乐秀才一走,海青又凑了过来,“二哥,你都搭上乔大老爷的线了,还给吴文锡钱干嘛?

    要我说,一脚踢开,银子咱们自己留着不好么?”

    “三弟啊,你可不能就盯着那俩钱啊。

    乔大人老家是山西的,在这边属于过江龙。吴家和文家同气连理,在泰州根深蒂固,可是妥妥地头蛇。

    咱们的部队无论打到哪里,没有泰州这块根基可是不行的。

    三姓家奴到哪儿都不受待见,搭上乔大人,可不能就把吴大人甩了啊。”

    邵全忠前世拜了四十多个干爹干娘,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干爹就十二个。

    发家后,依旧对当初救济过自己的村里老干娘恭敬如初,该磕头磕头,该孝敬孝敬,知恩图报的侠义名声响当当的。

    草根崛起不易,有奶就是娘是没办法。但不能攀了高枝就忘旧恩,坏名声传出去,以后就没人帮你了。

    这辈子有了上辈子经验,提前布局,给文家当了三年奴才。

    看上去是虚度光阴,如今到了用的时候,一飞冲天,省去了招安的过程,身上没披过贼皮,邵全忠已经少走了许多弯路。

    如今崛起在即,只拜了一个干爹,邵全忠已经相当克制了——毕竟他又不是贱种,天生爱给人磕头,干爹还是越少越好。

    吃罢午饭,下午继续练兵,邵全忠把右营全部集合起来,背着手,提高了声音,“张五栓、阎老六、曲老三出列!”

    三个棚长迈前半步。

    “你们在上午的剿匪过程中,表现出色,升任一队哨长。”

    三个新鲜出炉的哨长脚跟一碰行礼,“谢团总栽培!”

    邵全忠跟着去剿匪,没出手,可不是就准备当预备队来着。

    他旁观者清,仔细观察手下的表现,是准备确定手下的下层军官编制。

    前几天就看学习队列的灵性,临时确定了代理棚长,还没有任命哨长。

    好在一共一百多点的人,没有排级干部也无所谓,但正规化肯定是要搞的。

    从开始建团练,邵全忠手下的编制就没按团练来,也没搞绿营的五五制编制,完全是按北洋新军的编制来的。

    营以下是队,队以下是哨,哨以下是棚。

    新军编制跟湘军也不一样,湘军那边,营以下是哨,相当于连长,哨以下是队,相当于班长,没有排这个级别。

    编制不是乱搞的,跟武器装备有关。湘军装备还是火绳枪加弓箭、大刀、长矛,新军用来复枪,编制要求就不同。

    团练没别人管,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如今马上要升级成淮军,这叫法跟湘军不同,可就会把别人搞糊涂了。

    邵全忠闭目想了想,干脆就叫自己最熟悉的名字,免得造成湘淮两军军官叫法的混乱。

    “现在,我宣布,队长改名连长,哨长改名排长,棚长改名班长。

    咱们马上就要升级为正牌的淮勇了,以后编制就按这个来。

    宋连长,你也赶紧挑出三个排长,确定好右营编制。

    没有升上官的兄弟们,也不要急,好好训练,努力表现。

    咱们淮军,起家至少要编练五个营。咱们现在的右营,是军官教导营,我邵全忠的兄弟,将来个个都能派出去升官发财。

    偷懒耍滑不出力的,不是我的兄弟!”

    升官发财人人爱,右营将士一起欢呼,“愿为团总效死!”

    一直训练到傍晚,天擦黑的时候,田星带着疾行队回来了,左胳膊上包着块纱布。

    邵全忠关切无比,“大哥,你怎么挂彩了?”

    田星哈哈大笑,“不妨事,小伤,我已经探查出了都天庙这伙土匪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