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邵全忠不顾血污,亲自给被滚木砸断了腿的战士正骨包扎。

    兽医也是医生,这个他是会的……

    回头又帮被金汁烫伤的兄弟抹上药膏,金汁的味道就当没闻到。

    这些他亲手救治过的兄弟们危险了,以后作战肯定要给他拼命,阵亡概率大增。

    让邵全忠惊奇的是,最敢拼命的,第一个冲上去,亲手点了火药捻子,最后一个撤的波仔,毫发未伤。

    “兄弟,现在咱们是有火力压制,你侥幸未伤,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咱们陆庄出来的兄弟,将来都能大富大贵,可不能早早折在战场上。”

    波仔连连点头,不过看他的表情,显然没听进去,邵全忠只能摇头叹息。

    邵恒忠快步从圩子里面出来,左胳膊上多了一块纱布,应该是八卦刀的伤口。

    他浑不在意,来到邵全忠面前,拂了两下袖子,单腿打千,“禀报长官,七圩已经被卑职拿下,肃清了残匪,请长官视察。”

    圩子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邵全忠披了件呢子大衣,带着白手套,身后跟着十名亲卫,进入七圩视察,已经很有点军阀派头了。

    田星河海青亲自跟到了邵全忠左右,这是怕万一有躲在暗处的敌人可能的刺杀。

    田星小声跟邵全忠嘀咕,“二弟啊,你可得抓紧找女人给你生个孩子了,暂时找不到正房,先娶个小妾也行。

    咱们这场面马上就要大起来,到时候淮军的存在,全担在二弟你一人身上,兄弟们心里肯定不踏实。”

    邵全忠嘿嘿而笑,“咱们华夏,人人都懂这个,真拿你们没办法。

    咱们现在可一共才二百多人,大雁还没打下来呢,大哥你就先忧心红烧还是清炖香了。

    不急不急,咱们还是先干实事儿。”

    邵全忠自己心里却把田星的话当回事了。确实啊,军阀是条危险的不归路。

    曾国藩有要投湖自尽的时候,李鸿章也被刺过。自己就是当了大帅,执掌天下,也难免有个三长两短……

    这回,一定要培养出个合格的继承人来……

    “报告长官,在刘二拐子的住处,翻出了这些来往信件。

    这两封,是他勾结侯霸天,在洪帮会党里担任要职的证据,剩下的,是他跟各级官员……”

    “咳咳!”

    邵全忠制止了邵恒忠继续说下去,从他手里接过那两封罪证,顺手交给身后的张斯文。

    一指剩下的信件,“这些垃圾,都烧了吧。”

    张斯文一言不发,拿起一大堆信件就点着了。旁边海青刚说半句,“二哥,我看不如——”

    邵全忠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看多了长针眼。”

    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一个亲兵进来汇报,“被俘虏的刘二拐子师爷吵着要见您。”

    “带进来!”

    师爷进来,扑通给邵全忠跪倒,“老总,误会啊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其实咱们是一家的。”

    邵全忠冷着脸,“谁他娘的跟你是一家的?”

    “老总,您一定要放了我。我负责给刘庄主跟这靖江县衙的尤大老爷联系送银子,还有乔——”

    “砰!”

    师爷说到“县衙”两字,邵全忠就开始掏枪,美式居合发动,师爷脑门结结实实来了个大洞,红白崩了旁边的邵恒忠一身。

    邵全忠一脚踩在凳子上,吹了吹转轮手枪枪管上的硝烟,环视的在场的众人,“匪窝子的师爷要袭击本统领,被我当场击毙,你们都听见什么了么?”

    众人就是再傻的,也都回过味来,纷纷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就看见师爷突然要做反。”

    “邵恒忠,交给你一个任务,俘虏一个不要,全他娘的给我砍了!”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邵爷真狠啊。

    邵恒忠倒是因此欢呼雀跃,奔跑出去执行。

    他的兄弟们这次攻城损失非小,五十多个交情莫逆的兄弟丧命。

    他没敢杀俘报复还是因为邵全忠这个上官在场,没想到上官比他狠得多。

    这些助纣为虐,帮着刘二拐子欺压良善的狗腿子倒是没有一个冤的,不过不经审判就全砍了,也只有邵爷这种军阀里的狠人才做得到。

    旁边的田星暗挑大指,二弟能成大事。

    这种明快决断杀人的事,曾国藩做过,乔松年做过,如今二弟做起来毫不犹豫,顺溜得一塌糊涂,这一看就是真正的狠人。

    这年头,不狠不出头啊。

    田爷是不知道,另一时空,李鸿章后来在苏州干的事情更狠,每一个崛起的军阀,顶子都是鲜血染红的。

    邵恒忠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将近二十个通州团练壮汉,抬着十好几箱子银元宝,咣当放到地上,相当沉重。

    “长官,在整个圩子里面,一共搜出这么多银子,大约有三万两,都上交长官了。

    这次没有大人您的帮忙,我们根本打不下圩子,按理这银子应该全部上交。

    不过,卑职斗胆请求,允许我拿走两千两,抚恤这次阵亡的兄弟。”

    旁边的海青满面笑容,这邵恒忠挺懂事啊,不错不错,二哥没看走眼。

    邵全忠倒是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邵恒忠,“两千两太少了吧?你不是没钱发饷了么?只要抚恤怎么行?”

    “报告长官,通过这次战斗,卑职算看明白了。

    我们通州的老爷、士绅们没说错,我的部下确实不行。养着我们,长毛捻子来了我们上就是白给。

    长官您这样的兵才能抵挡长毛,养卑职这些废物,纯粹浪费民脂民膏。

    我回去就解散团练,回家种地去。”

    邵全忠拍拍邵恒忠肩膀,“这圩子里血迹斑斑,你的兄弟们敢打敢拼,个个是英雄好汉啊。

    兄弟你能把兵凝聚成这样,还是很行的。

    你们的人行,不行的是装备和战法。

    通州不要你我要你,跟着我干,这三万银子就算你的投名状了,邵恒忠听令!”

    邵恒忠双目放光,单腿打千跪倒。

    “我任命你为淮军‘恒’字营营官,编制五百人,正兵月饷四两五钱。

    所有基层军官,全由你一手任命,由你的同里敢战之士充任,报给我知道即可。

    从现在起,你们就都是淮军的正规军了。”

    邵恒忠一个头磕到地上,“谢统领大人栽培。”

    “不要总磕头,以后穿了军装,敬礼就行了。”

    “我们跟统领大人回海陵?”

    “海陵要回的,不过这边的事情可还没办完。军队出来一趟,就弄三万银子怎么行?”

    “邵恒忠——”

    “在!”

    “你领人把这些银子搬到船上去,从圩子里缴获的粮草也上船,你派人先看着。

    缴获的武器、铁器搬圩子外面去待命,一把火,把圩子给我点了!”

    “喳!”

    宋老三、林波仔——”

    “在!在!”

    “集合队伍,跟我进一趟靖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