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总共就需要几块板,拉柄、杆,风板,封合出进风口的吊搭板,风鸭匣,二层底板等。

    这些最好大部分用同一类木材。

    还好之前收来的薄板,卸车时已经被夏家父子按树木材料不同分类过。

    而七八个少年是生手,即便不用分类板材,只让他们按照板上的墨线锯出合格尺寸,都不一定锯出整齐的边线。

    所以沈灵竹安排五六个少年做些辅助性杂活,比如打磨做好的拉柄杆,削出若干小竹钉,切出小小的吊搭板,清洗鸡毛,并将之缝制在风板上。

    另外两个分别给各处搬送做好的物料。

    当然,画墨线的工序就由大哥和夏旺两个半熟手专一制作。

    锯板这类技术性工作,几位叔伯做的还行,大伯本就安排过他们专锯大小木板。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一句池二爷,各式配套工具齐全,大大小小的锯有好几个。

    沈灵竹只需分的再细些,要让三人各自专注锯出前后板、上下板、以及小吊板等。

    至于前后板的卯榫凿口、风鸭嘴需要更加专业的技巧,是大伯亲手在制作。

    最后组合风箱就是她这半个伤残人士,与沈松竺、夏兴联手,当然,她做的最多的是给成品刷桐油红漆。

    虽然只是比之前略作调整,但速度确实快不少。

    沈淮看她安排的井井有条,一时老怀宽慰,“小竹子,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人手。”

    “什么事?”沈灵竹停下刷油的动作,看见大伯的视线定格在厨房。

    她道:“一会儿我切好菜蒸上米,由二姐回来做。

    也不知道,她在七星观学的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大门外有个小孩跑来喊:“松竺哥,八姑姑来走亲戚,大奶奶喊你回去一趟。”

    ……

    沈妙竹当然学的很轻松,玄灵子专门安排至元带她到药房,辩认中药饮片这类事,对她来说驾轻就熟。

    只不过她得装作不十分懂的样子,由道长取出几样性状相近的药物来教。

    至元发现她记性是无比的好,教三四遍后,将药打乱放置一处让她挑,基本不会错。

    即然学的快,至元就干脆多教数样。

    中间休息的时间,他快速找到腾抄东西的玄灵子,“师父,沈家的小姑娘确实有天分,几乎讲几遍就会。

    但您肯让她来学做药膳,定不止看中她的天分和他家那点儿地租。”

    七星观虽然半坡上的薄田多,但在河滩也是有三十亩水田佃出的,省着点也勉强可以支撑观里十几人一年。

    以往道观,也不会轻易传授人养身药膳,毕竟药膳也有可能经人一变,成为致命毒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将来你离观云游,师父再羽化后,这七星观没个依持,凭你几个年龄还小的师弟师妹和厨房的老师伯,如何能撑的起?

    靠你和你两个师叔偶尔寄回的东西接济吗?”玄灵子露出已有多处老年斑的手。

    至元看到莫名一股心酸,他跪在塌前:“师父,您会长命百岁的。

    库房还有人参,有灵芝……”

    “寿数天定,谁也不可能真的长生不死。

    吾等修道之人,飞升羽化乃寻常事。”玄灵子内心是失望的,他手把手养大的弟子,终究不愿留下。

    “去吧,领着师弟师妹们,将十五看诊的药材备齐。”说完,他继续整理校对着自己这些年来看过病例。

    至元默默的退出房间,再次教导沈妙竹时显得心不在焉。

    后者看了看药房游廊内不断擦汗的大伯母,想给她做些去暑气的素食,于是开口说:“道长,不如我们到厨房,请负责膳食的玄诚道长做些简单的药膳。

    我再……”

    “你还没学会走,就想跑?”至元脱口而出一句话,引来边上两个师弟师妹侧目。

    药房一时静寂无声,外边胡氏发觉有异看将过来,沈妙竹怕她担心,迅速笑道:“是弟子性急了。”

    至元也觉失态,顺着台阶点头,“嗯,养身药膳虽不是汤药,却兼具食药之效,凡用此法者不能求即时之功。

    煎制者,更应有一颗循序渐近的耐心。”

    “是。”沈妙竹决心加快学习进度,接下来几乎是看一遍两遍药材,就能记下其特点用途。

    到午时她告辞时,已经准确记下整个药房五分之一的药,让至元的师弟师妹们惊为天人。

    哪怕师兄说五天后再来或许会忘大半,他们仍然服气。

    不过她并不满足于此,太慢,于是再次请见玄灵机求阅医书,然后就看到他正在整理的医案病例。

    在玄灵子借给她一本神农图鉴之后,沈妙竹道:“我看道长正在誊录医案,不知是否有幸为您做一助手?”

    玄灵子笑道:“小居士有这份心,贫道心领了。”

    正在她失望之际,又听到一句:“令伯似乎不乐意小居士走医女的路子。”

    她问:“如果我大伯同意了呢?”

    “那贫道自不会反对,这份医案手札校正之后,也是要刊印传读的。”有更多人肯看自己的手札,不至一生心血流失,玄灵子自是愿意。

    沈妙竹郑重一礼:“福生无量天尊,道长真心怀苍生也。”很多古代顶尖医术失传,就是因为敝帚自珍,像医圣一样愿意将一生所学传播天下的医者,都值得敬重。

    相比眼前的道长,她更为功利些。

    但现实条件没办法让她不考虑得失,比如中午回到家,面对师妹邀功说蒸好米饭时,她揭开锅盖一看,满满一大屉的大米白饭。

    “师姐,这米好香的。”沈灵竹觉得今天的米蒸的软硬适中,是她最最成功的一次。

    沈妙竹斜她一眼,走到粮缸前掀开看,“沈灵竹,你今天白米饭,明天要做白面条吗?”

    “师姐想吃面条?可我不会擀。”正洗葱头的沈灵竹一顿,后知后觉发现师姐叫她的大名。

    再看师姐的脸色并不好看,她道:“怎……怎么了?”

    沈妙竹招手让她过来看:“米,这缸米吃完我们就得花钱买。

    我问你,现在家里有多少进项?风箱即便卖的好,又要分出去多少钱?”

    沈灵竹明白了,家里不能一直接收别人送的粮食,那比买的贵,她道:“只此一次,以后我一定精打细算。

    要不剩下的米就专门给大伯母煮,下午舅舅来,不,回头我们到集上买些碎米或糙米。”

    “就苦这一段,以后会好的。”沈妙竹揉揉她脑袋,“好了,炒菜。”

    姐妹俩这番对话,刚好给喊她俩的妇人听个正着,这人撇撇嘴缓步进来:“妙竹、灵竹,八姑姑来帮你们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