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竹小额头微皱,把葱头塞给师姐后转眼堵在门外:“八姑姑来探望大伯母,哪能劳架您进厨房。

    这只老母鸡就由我们姐妹借花献佛,给您做个炒鸡。”

    话音未落,她已经强势接过沈八姑手里的篮子,还扬声向快步走来的大哥说,拿鸡子到溪边去杀了。

    沈八姑眼露不喜,她倾身往厨房硬进,已经看到案上的野菜和小咸鱼:“你这孩子,我好心帮你都不乐意,一二十人的饭菜,哪能指着你姐姐一个人。”

    “八姑姑,我娘说厨房热,请您到堂屋凉快会儿。

    松竺哥去族学接十九姑,你们姐妹正好说说话。”沈先竺很客气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将她给请去厅堂。

    沈灵竹对着她的背做个鬼脸儿,大奶奶和夫子都挺好的,但她们家的八姑姑未必。

    方才大伯母和师姐回来时,正好与上门探望的她在大门外碰到,她上下打量师姐的神情,简直像在掂量货物好坏,太露骨。

    “师姐,她该不会想订下你做儿媳妇吧?”不怪沈灵竹多想,委实古人定婚结婚较早,像村里的男孩子们十六岁就算成丁,要服徭役交足额人丁税。

    沈妙竹看了篮子里的老母鸡,笑道:“不会,相儿媳不是她的状态。

    大约,是来给哪一家牵线的。”

    “我去听听。”

    “回来,大伯母不会同意,别浪费精力。”

    “行吧。”

    沈妙竹猜的果然不错,厅堂里沈八姑正在给她说媒,男方是她婆家的大房。

    “五嫂,不说别的,单就妙竹可以嫁到县城,就比北沟强上无数倍,还是嫡次子。

    且大房良田数千亩,铺子无数,她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当初池哥儿不就想让她高嫁,才送到你们身边教养的。”

    “她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说。”胡氏不知她婆家大房的人,几时见过的妙竹。

    沈八姑却道:“不小不小,今年相看小定,明后两年开始走齐六礼,成亲时刚好十五岁。”

    胡氏再度摇头,止住她的话头说:“老爷对两个侄女自有安排。”

    沈八姑随即起身,说她直接和五哥商量去,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胡氏压下不喜。

    不过片刻,被沈淮直接拒绝的沈八姑又回来道:“五嫂,你看五哥说话恁的生硬,什么不嫁商贾之家。

    商贾怎么了,比让妙竹吃个大米饭,都要精打细算给你留着强。

    比五哥为了还帐,把你的嫁妆田典出去强。”

    胡氏眸中一抹苦色迅速压下,她面沉如水:“八妹,此事不必再提。”

    可沈八姑自顾自说着:“何况,俩闺女只是侄女儿,别人说起家世来,提的也是池哥儿。

    以前池哥儿是进士老爷的弟弟,俩闺女勉强可以算是官老爷的姑娘,现在呢?

    五哥不做官还是进士,池哥儿有啥,要地没地要房没房要儿子没儿子。

    给妙竹定个富足商贾,他也沾光儿不是?将来……”

    “够了!八妹若愿中午留饭,我欢迎,若为别的还是请吧!”胡氏蹭的站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沈八妹怔在当场,不几息后脸色难堪:“你赶我走?凭什么?”

    “凭她是这家里的女主人,而你是出嫁的娇客。”沈淮这时同样脸色不好看的站在门口,最后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向来与自家亲厚的五哥,说我是外人?沈八姑面露不信:“五哥……”

    “小竹子,你八姑姑不舒服,来送一下。”沈淮对着厨房方向喊一声,沈灵竹干脆利落的应道:“来了。”

    她跟个小蜜蜂似的飞跑而来,双手虚扶沈八姑的手臂推着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关心着,叮嘱她夏天热要注意防暑。

    沈八姑在几个兄弟和小辈注视下,神情有些恍惚的被礼送出门。

    走下缓坡之后,她反手握住沈灵竹的伤手,没注意小姑娘嘶了一声。

    “灵竹,八姑姑真心为你姐姐好啊!

    你瞧瞧你们现在住的什么地方,守坟之宅,村里最穷的人家都不愿住的山脚。”

    她满脸怜惜的看沈灵竹:“看你这身粗布衣裳,还有小脸儿都已经瘦的没一点肉,夏天还好说能吃到野果野菜,冬天可咋办?

    到时山风透骨,又有野物乱窜,会受大罪的。”

    “冬天我们可以搬去族学暂住。”反正帐还过,不会有人再一直找,唯一就是学童们太热闹。

    不过这边房子是砖石垒的,师姐说墙体很厚很结实,秋天前盘上炕,冬天不会太冷。

    沈八姑道:“那哪有住自己家宅子好。

    我说是老宅,你姐姐定个好人家,给多多的彩礼立刻就能将祖宅的房子盖起来。

    到时,你又能穿漂亮的绸缎衣裳。”

    “八姑姑慢走,不送。”也不知托媒的给您多大好处,居然攻略起我。

    沈灵竹用力推开她的手,转身起跑,只用数息跑回家,向几个新来的少年一招手,“关大门。”

    舅舅送来的黄家三个孩子应声而动,沈家的五个还看了看厅堂方向,在沈先竺一起上前关门时,他们才动起来。

    沈灵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果然招多了沈家族人不好。

    她向大伯复命之时,原原本本将沈八姑说的话学一遍。

    沈先竺听的火起:“她这当的什么长辈,就差明说拿二妹换钱。

    爹,他们蔡家大房的人什么时候见过二妹,为什么此时找八姑姑递话?”

    沈灵竹也看向大伯,后者支她去厨房帮忙,她不走:“大伯,我知道八姑姑来说亲的,但他家没有选对人来。”

    “人小鬼大。”胡氏拉她坐下,道:“刚刚我与你大伯仔细回想,大约是我们在县城休息的客栈,就是蔡家开的。

    蔡家名声可以,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你八姑姑嫁过去。

    有意结亲,未必是有什么坏心思,或许是想烧烧冷灶。

    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在外人面前提。”

    沈灵竹自然不会,但沈八姑就不一定,她眼看着大门关上,气乎乎的边埋怨边回家走。

    半路碰见妹妹和侄儿,那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在路上就说起她一片好心给妙竹说亲云云。

    沈夫子喝斥她闭嘴她还一直说,气的夫子不顾形象扑上去捂亲姐的嘴。

    但沈八姑报怨的话,已经被旁人听了去,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五老爷把太太的嫁妆变卖,才还上大伙儿的帐。

    而夏家的夏柱,则活灵活现给相熟的说,谁能给沈家老宅盖起来,五老爷就把侄女嫁过去,沈家败了呀!

    别人说他瞎说,他信誓旦旦说亲耳听见沈家八姑奶奶说的,还有谁谁谁也听见了。

    这些话开始仅在非沈氏族人口中传来传去。

    一连忙活好几天的沈灵竹他们,都没回去过村里,直到六月六沈夫子定亲,才有外姓人在席上喝多说露嘴。

    胡氏当下就发怒,丢下一桌族亲直闯大奶奶的房间。

    沈灵竹和沈妙竹追上,就看见大伯母发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