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卿一个人坐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灯火通明的窗户里有一个像三十人一起才能吃完的三层动物奶油大蛋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今天是他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生日,看着这样浮夸的生日宴,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羡慕的,白沐卿不自觉的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姨妈姨父第一次有了孩子,在这个由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家里,因为感情而有了羁绊。

    当时的姨父还处于事业的发展阶段,不是特别有钱,三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姨父也许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社畜,但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面对事业上的挫折和失败,他会暴跳如雷佯装愤怒的把它们带进这个温馨的小家里。

    他认为所有的痛苦与快乐应由所有人共同承担和分享。

    我觉得这是对的,如果连家人都不能当做倾听的对象,那你心里的苦还能和谁诉说呢?

    他有时还会制造一些无厘头的惊喜,和对你莫名其妙但好意,比如在你去上学的书包里放上一大袋他和姨妈都舍不得吃的牛肉干,然后到教室里时,一股巨大的味道从书包里散发出来,大家都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盯着他。

    这没关系,毕竟姨父姨妈很累,他们只是第一次当父母,爱的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他有时会毁掉一些他自认为不利于你成长的事情,比如姨父和姨妈的结婚纪念日要到了,白沐卿省着饭卡里的饭钱买了一台手机,后来被狠狠的骂了一顿,手机也被退了,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种礼物,只要他能好好学习,未来出人头地就好,别跟他们一样。

    这没关系,毕竟姨父姨妈爱我,他们只是第一次当父母,爱的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他们有的时候还会拒绝沟通,打着为了你好的幌子自作主张的为你决定一些事情,他们还会借商量的名号自说自话,他们还会一唱一和的讽刺我不孝顺没上进心,没日没夜的抱着一台手机不和他们交流……

    这没关系、这没关系、这没关系……不,这有关系。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疑惑,爱究竟是什么?它难道不是让生活变得更加幸福的调味品吗?什么时候爱成了需要被小心翼翼去维护的东西?

    所谓爱,也不过是可以依偎在同一片乌云下躲雨的友人而已。所以我想请你不要过界,更不要影响到我自己的正常生活。

    它只需要偶尔的仪式感去保养,不用惊涛骇浪,细水长流就好,请让我把他牢牢的藏在心底,变成我走向未来的动力、面临失败时的底气,而不是束缚我的枷锁,让我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天晚上,白沐卿和他们聊了好久好久,直到最后,姨父姨妈才终于被他打动,彼此说了一些真心话。

    又过了几个月,姨父姨妈传来了一则喜讯:他有了一个“弟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所以他青春的那些陪葬品,全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弟弟的嫁衣。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想笑啊。

    ……

    暑假的日子还还在一天一天的过着,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悲伤或快乐而停下脚步。

    云是天空的眼泪,

    天空攒够了悲伤就下雨,

    落在海底变成回忆,

    落在心里变成秘密,

    你若问天空为什么悲伤,

    他会说:“欢迎你来到多雨的季节。”

    正是盛夏之夜,阵雨已经变成了笼罩在帝都上空的常客,他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去,到最后只留下一只傻傻站在雨里等人的落水狗。

    今晚的雨很大,但白沐卿不想打伞,就想装一装抑郁,像网文里的男主一样,在滂沱大雨中走走,看能不能邂逅一个属于他的真命天女。

    他抬起头,攥紧手中已经被淋到死机的手机,空留下一条朋友圈: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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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明在滂沱大雨中抿紧嘴唇,他明明在马路上一声不吭,他明明是那么的卑微,可却又那么的渴望这个卑微的自己能被人无端的发现。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不过是少年脑海中美好的月读罢了。

    “他妈的,要不然就来辆泥头车创死我,要不然就让老子好好的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滴——

    一阵长长的鸣笛声大作,明晃晃的车灯从茫茫雨夜中亮起。

    “屮,你小子来真的啊?”他连滚带爬的跑离了马路,又被溅了一身脏水,狼狈的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委屈的像一条小狗。

    他和任晴雪的表白被搞砸了、高中三年的初恋结束了、因为身上的香水味被姨父姨妈赶出家门了……现在,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不同于三年前的是,这一次也许不会再有人来救他。

    夜晚,昏黄的灯光打在白沐卿无能狂怒的背影上,像极了舞台中央的小丑,他不是joker,只是一个普通的clown。

    高中的读语文读本时射出的子弹,两年后正中他的眉心,“我追求是不表演但表演,是生活而不是演戏。”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小丑……

    “焯!”他暴躁的摔出了他那已经无法开机的手机,豆大的雨点打在白沐卿的面庞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哭了吗?”

    “没哭。”

    “那你脸上的是雨吗?”

    “是眼泪。”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眼睛都哭肿了,还跟我犟?”

    一个和他貌似同龄的少年出现在他的背后,少年把手中的雨伞收起来,在他旁边坐下。

    “怎么把伞收起来了?”

    “你现在打伞,纯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打伞。”

    江浩然没忍住噗嗤一笑,“看到你还是这么不坦诚我就安心了,这不是还没有彻底坏掉吗?”

    白沐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仰头听雨。

    “去泡个热水澡,然后上网吧通宵吧,多情哥。”

    白沐卿别过头。

    “一起呗,我一个人无聊。”

    “我又没说不去,别这么肉麻,恶心。”

    “知道了,多情哥。”

    白沐清嘴角一抽,有些懊悔的伸手摸向口袋,想把朋友圈里的黑历史删除,却摸了个空,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

    江浩然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对着天空大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给白沐卿听,还是在说给“不吃百合”自己。

    雨越下越大了,渐渐的吃掉了两个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