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叶上滴落雪水的时候,天气开始回暖。

    楚楚蹲在院子里,看着一个二个垂头丧气的药苗,不由得蹙眉:“丹谷,天气暖和起来,这药苗便能恢复吗?”

    “小姐,一定可以的。”

    丹谷看着那药苗,总觉得活不过这个冬天。

    突然,婢女急匆匆的进来传话。

    “陆姑娘,陆夫人来了。”

    陆夫人?楚楚怔愣了片刻,母亲来了?

    她走出卧房,便看到母亲苏氏从门口走进来。

    神情疲惫,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

    苏氏哽咽着说道:“楚楚,你父亲他......”

    “父亲怎么了?”

    陆楚楚呼吸一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氏抹了把眼角的泪,嘴唇颤抖的说道:“你陆伯父去世后,和你父亲对接能源的便换成了陆缑梓。”

    听到陆缑梓的名字,陆楚楚不由得眉头紧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氏继续说道:“那陆缑梓原先装作热情的模样,进货价格从五两降到了四两。

    你父亲还以为她人良善,可怜我们一家。

    可谁承想,那能源块是造假的水货。

    现如今用了假能源块的人家,家中发生了爆炸。

    不但要求索赔,还报了官,将你父亲抓了进去。”

    陆楚楚心中咯噔一声,失声说道:“什么?”

    她突然想起那日陆缑梓说的话:

    ‘陆楚楚,很快你就会哭着来求我。’

    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楚楚跌坐在椅子上,四肢百骸被凉意渗透。

    苏氏看着楚楚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说我们哪里得罪了她?”

    楚楚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就算你没有得罪她,没有利用价值也会被她弃如敝履。”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父亲还在牢中不知情况如何。”

    “先赔钱,将受害者家属安顿好。”

    楚楚望向门外的药苗,缓缓说道:“母亲,家中银钱可够?”

    苏氏愁苦的说道:“你也知道,你父亲一向清贫,那赔偿即便是掏空家底,也还要负债累累才够。”

    “母亲,你先能赔偿多少便是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陆楚楚从屋里拿出嫁妆盒子,递到苏氏手中:“现如今,先将父亲从牢中救出才是要紧的。”

    “闺女,父母亲竟会给你添麻烦。”

    苏氏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陆楚楚想到一个月前,父亲满心欢喜的寄来了五百两银票。

    在信中,父亲说现如今家中生意好做,余钱比原先要多。

    让自己在外该花的钱不要吝惜,缺钱了便跟父亲讲。

    现如今发觉,这一切都是陆缑梓做的局,一个让陆家身败名裂,人财两空的局。

    陆楚楚捏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也毫无察觉。

    她一直自诩谨小慎微,若是别人冒犯也会先礼让三分。

    陆缑梓一而再再而三,骑在人头上造作,不将人当做人看。

    陆楚楚忍着发抖,先安抚母亲的情绪:“不要担心,那受害者家中蒙受损失,固然要闹。

    该赔多少答应赔给他们,若是银钱不足,便想办法凑齐。

    先讲父亲从牢中救出来才是要紧,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可父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苏氏点点头:“那便照你说的这样,我先回去看看家中值钱的东西还有多少。”

    送走母亲苏氏之后,陆楚楚脸色阴沉,将丹谷都吓了一跳。

    “小姐,现在该当如何?”

    陆楚楚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该跟她算算账了,狗蛋的爹娘,王员外的幼子,她手中还有多少人命是我不知道的。”

    说罢,陆楚楚起身去院中薅起药苗:“等不及成熟了,能卖多少先凑多少罢。”

    踏雪一进门便看到那满地药苗悉数被连根拔起,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药苗犯了哪条王法?”

    丹谷凑近小声说道:“嘘,小姐家中出了变故,现如今缺银钱。”

    踏雪心下了然,她走近说道:“这药苗你拿去紫霄堂卖可卖个最高价,到了报我的名字就好。”

    陆楚楚一把将踏雪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让我抱会。”

    小猫毛茸茸的身上散发出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人心里不由得安定。

    陆楚楚心里像被揪着般难受,她自以为从未对不起过陆缑梓。

    可陆缑梓毫不犹豫的便陷害父亲,那可是她亲叔父。

    祝缎菡也从未对不起过她,可她也是毫不犹豫的找人污了祝缎菡名声。

    若是得罪过她的人呢?那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般阴毒的手段,真叫人不寒而栗。

    踏雪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楚楚,你怎么了?”

    “我心中难受的紧,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陆楚楚想起最初,那个无论自己做甚么都会护着自己的陆缑梓,原来竟是为了踩着自己嫁入三王府。

    现如今嫁入三王府无望,自己对于她来说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若有忤逆,那便是家破人亡。

    陆楚楚觉得,自己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她终于明白了,那盏热茶的背后看不清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她一直为陆伯父去世后,陆缑梓的行为感到惋惜和痛心。

    许是她失去父亲伤心过度,又或许是压抑太久终于崩溃。

    直到今日,陆楚楚才明白,这些都不是。

    她一直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只是裹着一层陆府二小姐的光鲜外衣。

    陆府二小姐,多么响当当的名号,在外谁不尊称一句陆二小姐。

    可脱了这层身份的外皮,她就是一个唯利是图,卑劣龌龊的小人。

    陆楚楚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珠,那是流给识人不清的自己的。

    “侧王妃到——”

    陆楚楚连忙放下踏雪,整理自己的情绪。

    走到院子里迎上念佩琼:“佩琼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念佩琼皱着眉头,神情担忧:“我听王爷说,你父亲入狱了。”

    “不是甚么大事,让你担心了。”

    陆楚楚勉强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念佩琼拉住她的手说道:“我看你脸色怎的如此不好,若是有甚么难处,定要告知我。

    若是能帮得上,姐姐我绝不会推辞。”

    陆楚楚蓦的掉下一滴眼泪,滴在衣服上晕开一片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