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晌撕扯块布子缠住被刀刃割开的后腰,背脊发力,两条筋肉像蟒蛇般缠拧,硬生生把三角状的豁口收勒成一条缝。

    三品武功磐蛇劲,血暂时止住了。

    李晌神色阴沉,他视线掠过窄巷,看向对面的陌生男人。

    长裤,短袖,寸头,面相普通约莫二十来岁,属于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种,但一双眸子黑的发亮。

    刚才就是这人悄无声息的从身后靠近,戳了自己一刀。

    作为巡捕房副队长,李晌得罪的仇家不在少数,可他遍搜脑海里的记忆,愣是没找出一张脸能和眼前的青年对上的。

    “谁派你来杀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晌眼神阴翳像毒蛇一样,视线聚焦在男人手上的三棱刺,上面有暗沉的放血槽。

    若不是他蟒蛇劲已经练入全身,可以操控劲力游走全身,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是个血人了。

    青年沉默不言,三棱刺在手中甩掷而出。

    咻——

    空气发出尖利的刺鸣。

    李晌瞳孔骤缩,还隔着数米,眉心就传来刺痛感,他脚下立施步法,右手插入裤兜,拿出铁质手铐攥在拳头上。

    他下班洗浴,身上并未带枪携刀,只有把手铐寸步不离身,勉强拿来当指虎用。

    铿!

    手铐和三棱刺碰撞的刹那,李晌扭腰侧步,另一只手甩动如鞭。

    整体看去就似一只巨蟒甩着尾巴在地上滑行,蛇头吐信,从侧面咬向猎物。

    三棱刺后面,青年踩地奔踏,瞬间的爆发力直追上前,而后一把重新攥住三棱刺,手腕旋转。

    旋转的三棱刺若毒龙钻,擦着手铐火花四溅,拐出诡异的弧度,若附骨之疽般追噬而至。

    李晌后脑勺顿时发麻,脖颈激起层叠的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向青年,那双黑的发亮的眸子里,竟是一片漠然,对以命换命全然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涟漪都没有。

    “谁能请来这般不要命的疯子杀我?”

    李晌心脏坠沉,脚底板凉气直窜天灵盖。

    比李晌心脏坠沉的更快的是他的膝盖,他双膝陡然跪地,身子瞬间缩水似的矮了半截。

    李晌头皮一凉,恶风嘬走他一块头皮,绷紧的天灵盖滚烫,血从中间绽开四溢染红了脸。

    青年指尖旋转,三棱刺回攥,他终究是被李晌骗了,视野中有一刹那丢失了目标。

    但他内心却不觉惊惶,胸腔内的心跳磅礴坚毅,满满的都是慨然赴死的念头。

    “比计划里少了几个来回,但生死搏杀本就兔起鹘落,我就死在这里,应该不影响计划,可以了。”他想。

    噗嗤!

    胸口炸开,恐怖的力量凹碎肋骨。

    青年低头,迎上的是李晌阴毒如蛇的双眸,以及胸腔内血淋淋跳动的心脏。

    李晌双膝弹起,像是蜷伏的蟒蛇陡然直,凶悍的力道将青年整个炸飞出去,胸前的肋骨肉茬喷溅一地。

    李晌摸了下头皮,中间被刮了层皮肉,能直接摸到颅骨,火辣辣的痛。

    “差一点,阴沟里翻船了啊。”李晌舔舔嘴唇上粘的血。

    他现在大致能判断出,陌生青年整体实力其实也就二品,远弱于自己,不过仗着偷袭,出手速度略快,以及不要命的狠劲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玛德,自从当上副队长后,好久没这般凶险,身手退步了。”李晌心有余悸的想着。

    他黑着脸走到前年面前,一脚踩碎后者持刃的手腕,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把对方另一只手腕踩碎。

    青年却像是没有痛觉神经般,毫无感觉,眸子漠然的望着他。

    迎着那对黑的发亮的眼睛,李晌莫名焦躁,他鞋底踩在后者脸上,狞声道:“告诉我,谁派你来杀我的,我给你个痛快,否则…..”

    青年咧嘴,洁白的牙齿糊满血:“杀了我,你全家都会给我陪葬。”

    李晌怒瞪眼睛,蹲下身子,一把拽起后者衣领:“你说什么?”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李晌的问题,却又好似回答了,他哑着嗓音道:“见了郑老大告诉他,小五欠他的,用命还了。”

    李晌愣了下,心里隐隐发毛,他托住青年的脑袋,现在他反而害怕青年死掉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郑老大是郑肆?他要对我老婆儿子做什么了?”李晌脸色狰狞,满脸的血污让他的表情异常恐怖。

    青年嘴里喷出黑血,胸腔内的心跳在快速减弱,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努力睁着眼睛,好像是想努力记住杀死自己之人的脸,又好像根本没有在看李晌,而是看向他头顶上空,那庞然的五光十色的上城屁股。

    “真是丑陋啊~”

    青年喃喃自语,说完最后一句话,猛地咬断舌头疯狂用牙齿咀嚼咬碎,吞入喉咙里。

    李晌怒不可遏的去掰青年的嘴巴,里面全是血水混着碎肉的残渣。

    他看着青年瞪着眼睛咽气而亡,心里的愤怒被森冷的寒意取代。

    这寒意渗入骨髓,让他毛骨悚然。

    呆立原地三秒,李晌猛然回神,跑到排污井处,一把拔起井盖子,把掉落的手机捡起来。

    来电通话的屏幕还在闪烁,已经不晓得打多少个了。

    李晌连忙接通电话。

    “二丙,你赶紧去我家看一下,郑肆疯了,他要…..”

    “李队,你终于接电话了,青狼帮疯了,正在到处抓人,一早上报警……”

    电话接通的瞬间,两人同时开口,急吼吼的朝电话喷口水。

    然后,两人同时沉默,死一般的寂静里是急促到失声的喘息。

    李晌颅内血压飙升,眼前一阵发黑,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又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脑子里全是一个想法。

    郑肆派来杀我的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郑肆是个为儿子报仇不顾一切的疯子,青狼帮的小弟们也是群没脑子的疯子。

    青狼帮从上到下全都是失控的疯子,简直就不可理喻。

    李晌心头涌出一丝悔意,但此刻后悔已然无用,要想办法补救这一切,还要救回老婆孩子。

    李晌冲常二丙吼道:“你赶紧通知兄弟们,全部赶来找我。”

    李晌说完,挂断电话,心存最后一丝幻想给老婆拨去电话。

    持续的盲音无人应答,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但只一瞬间,就被挂掉了。

    再打,电话提示关机。

    李晌不用绝望了,他的心直接死掉。

    他脑子一片空白,愤怒与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就要攥碎手机,然后不顾一切杀去青狼帮。

    但他毕竟当了十几年捕头,跟各种凶恶的罪犯打过太多交道,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将他劝住。

    就这么冲去青狼帮,不光救不回老婆孩子,自己也会搭进去。

    青狼帮从上到下全都是疯的,不能硬闯,自己这身皮唬不住一群疯子,得找个内应,找个没那么疯的。

    忽然地,李晌脑海中浮出一张人脸。

    而就在他想到这人时,冥冥中似乎有人安排预设了剧本似的,他的手机恰巧拨进来一个号码,来电显示的名字赫然就是他刚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