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正中谢春芳的痛处。

    “哎呀,你说话这么难听干啥?都是一家人,你的我的不都是一样?啥借不借的?”

    “可……可是……”

    谢春芳这话,如果换做从前的时万喜肯定是认同的。

    但是现在……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那……那我和雅云商量一下吧。”时万喜只道。

    “商量?还有啥商量的?你老爷们儿做的决定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直接把钱拿了不就完了吗?”

    “可是我……我没有啊……”

    “没有?”谢春芳瞪了个眼睛:“那钱呢?”

    “都在雅云那儿!”

    “你……你傻啊?你咋能把钱拿给她啊?女人管家,房倒屋塌,这有钱,你不搁自己身上,万一她都往娘家倒腾了咋办?”

    “不是我要给她,是关关在外头挣的钱,都是给的她妈,她从来也不给我啊。”

    谢春芳:……

    她发现了,大房这边就是一个铁桶,人家招招都在防她呢。

    见是实在没招,她两巴掌打在大儿子身上:“哎哟,窝囊!窝囊!你给你说,等邬雅云回来,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要回来!

    她要是不给,你就结结实实收拾一顿,这女人只要收拾了,就老实了!”

    谢春芳说完便离开了,刚出了门,时姗姗就在外头等着了。

    “奶奶,怎么样?大伯他……肯借不?”时姗姗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唉……”

    谢春芳却是摇了摇头:“姗姗,我看呐,你大伯现在也不和我们一条心了,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奶奶……”

    时姗姗一听谢春芳这话,当即就皱起眉来了。

    拉着谢春芳的手撒娇道:“这怎么就算了呢?我都已经答应周涛哥了。”

    “他说了,这次摆摊一定能挣到钱的,奶奶,周涛哥以后可是要挣大钱的,现在不投资,以后哪里来的回报啊?

    难道你不想我以后嫁给亿万富翁,做阔太太吗?”

    时姗姗拉着谢春芳的手撒娇。

    谢春芳立即败下阵来。

    “好好好,既然是为了我孙女的终身幸福,那奶奶就是拼了这把老命,都一定要从你大伯的手里撬出钱来。”谢春芳拍着孙女的手,宠溺道。

    可是谢春芳的直觉没有错。

    这钱是不好借的。

    晚上,时万喜就跟邬雅云说了这事儿。

    “借钱?”邬雅云一听这话,情绪倒是平静:“其实我私心里觉得借不借的,没啥,只是……”

    “万喜,那天你和我一块儿进城的,闺女这钱,是怎么一分一毛挣来的,你是看在眼里的,这是她熬命的钱啊……

    我原是私心想着,这钱我收着,将来她结婚,添补添补给她做嫁妆呢。

    现在我要是转手就给了二房,我这个当妈的,我亏心啊。”

    “谁说不是呢?”

    时万喜也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可是,你瞧,妈和我闹了这么久,现在主动和我开口,求我这么个事儿,我实在不知道咋拒绝。”

    “我知道。”邬雅云上前扶着时万喜这个肩膀。

    “但是这钱,总得看给谁吧。

    要是给妈自个儿用了,我二话不说,就算是关关孝敬她奶的,这是应该的。

    但是她给时姗姗啊……

    妈口口声声说,时姗姗心里记挂着你这个大伯,但我看不是,你想想,要真记挂你,你和妈这段时间闹这么僵,她为啥不在中间撮合?

    老太太最是听她的话了,她要是说一句,能顶别人十句。

    可她偏就是不,现在需要用钱了,就想起你来了。

    这丫头……我看呐,也不是个什么知恩图报的。

    再说了,她把这钱拿去给周涛。

    周涛这个人咱们也不了解,但是听说他上一次做生意可就赔了个血本无归啊,这次……估计也悬。

    你闺女点灯熬夜,风里来雨里去挣来的钱,真就这么拿给他打水漂啊?

    你舍得吗?”

    邬雅云这一番话在情也在理,也坚定了时万喜方才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

    “对,你说得对,这钱不能借。”时万喜说得十分决断。

    “那这……这个炸糕要不要送回去?”时万喜指着桌子上的那盘子炸糕问道。

    “干嘛送回去?这是姗姗拿来孝敬你这个大伯的,咱们帮他们那么多,又是帮他们种地,又是给她介绍工作的,一份儿炸糕而已,咱受得起。

    你去,去叫豆豆来吃炸糕。”

    “好,我现在就去叫豆豆。”

    时万喜现在对邬雅云说的话是深信不疑,邬雅云让他去叫豆豆,他就去叫豆豆。

    邬雅云看着时万喜出门的背影,伸手拿了一个炸糕塞进嘴里,嘴边泛起冷冷的一个笑容。

    哼,老东西……

    年轻的时候,受了你不少的挫折,现在……

    现在我有女儿有谋算,你等着,报应还在后头呢。

    邬雅云心里暗暗道。

    很快,时万喜就把豆豆叫来了。

    “哇……”

    豆豆一看到桌子上的炸糕就惊喜地叫了出来。

    “是炸糕,炸糕诶!”

    邬雅云笑了把豆豆抱在膝盖上,一边拿炸糕给她吃。

    “奶奶,最近都是些什么日子啊?怎么又是包子,又是肉,又是炸糕呢?”豆豆一边吃着,一边问邬雅云。

    她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好东西,以前好几年也没吃到过。

    “是因为你小姑姑……”邬雅云一边爱抚着豆豆的头,一边笑着道。

    她可没胡说,时姗姗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要不是想借钱,怎么可能送这些东西来?

    可不都是托了安安的福?

    “小姑姑真厉害!”

    豆豆嘴里塞着东西,一边含含糊糊道:“我以后也要像小姑姑一样!”

    “像小姑姑一样……”

    邬雅云听着小孙女的话,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是想起了谢春芳和村里那些人对关关的评价。

    他们说,关关长得不够漂亮,黄黄的、瘦瘦的,他们说关关性子太过生硬,不如时姗姗讨喜。

    他们说,谁家的丫头都不要像时关关那样,将来嫁不出去……

    “对,咱们家豆豆长大了,就是要像小姑姑那样!”

    可是邬雅云觉得,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女儿啊!

    谁说姑娘必须柔柔弱弱?谁说姑娘不能有锋芒?

    她的女儿能够杀鸡宰鸭,一个人在县城生存得如鱼得水,她的女儿心地善良、牵挂父母,她的女儿从不依附他人,凡事都是靠自己!

    生女当如时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