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向重视孙子的婚事,对顾家颇为关注。

    在顾家接回来亲生嫡女顾惜灵,得知顾家并未准备认亲,反而想把顾惜灵当作顾夫人娘家亲戚。

    老夫人当然不干,她之所以大费周章给孙子定下来景阳伯府的亲事,不是因为顾惜蓉貌美,而是顾惜灵的八字。

    现在人都换了,八字怎么可能是对的呢?

    她亲自闹到了顾家,给顾惜灵正名,而且她也表明长宁侯府定亲的顾惜灵。

    此时老夫人并不知道如果不是顾惜蓉重生了,她估计又要失望一次。

    以至身体每况愈下,郁郁而终。

    长宁侯老夫人拍了拍顾惜灵的手,“孩子,你是个心善的。以后长宁侯府是你的家,心思别太重。”

    “是,祖母。”顾惜灵应下,“您不舒服,孙媳抱着您,睡一会儿。”

    苦修,老夫人一直茹素,身形清瘦。

    顾惜灵不禁感慨,老夫人真疼孙子啊!

    一路上,顾惜灵和元嬷嬷换着侧抱着老夫人。

    天黑之前,终于进城。

    这段时间,周瑾被老夫人阻拦,不让他从金山寺回来。

    不知道现在那些一起上奏的同僚如何?

    周瑾心急,吩咐车夫,“去王家,见世文兄。”

    话音刚落,就看到长宁侯府的周大管家快步迎过来,“世子,侯爷在府里等您,速回府。”

    周瑾一愣,心里暗暗吃惊,一定出大事儿了。

    即使现在心急如焚,周瑾也不敢擅自行动,“好,我这就回府。”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长宁侯府。

    周瑾下马车,走到后面马车,背着老夫人入府。

    得知老夫人回来,长宁侯夫人吩咐下人把老夫人的松鹤苑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里面的陈设,跟以前一模一样,哪哪都好!

    长宁侯夫人宋氏,十分恭敬,“母亲,给您煮了小米粥,您用一些再休息可好?”

    “好!”老夫人环视四周,“这些年你操持家里,辛苦你了。”

    宋氏笑笑,“这是儿媳应该做的,倒是母亲给瑾儿祈福,着实辛苦。此番母亲回府,儿媳定好好侍奉母亲。”

    这一对婆媳,颇为谦让。

    老夫人用了一碗海参小米粥,洗漱之后,沉沉入睡。

    宋氏和顾惜灵一前一后走出松鹤苑,“惜灵,这次多亏了你。不仅救了世子,还把老夫人接回府。”

    顾惜灵微微躬身,态度恭顺谦卑,语气真诚温柔。

    “母亲说的哪里话?世子是我夫君,老夫人对我有大恩,惜灵身为周家妇,荣辱兴衰都跟长宁侯府息息相关。”

    “以前只知道世子才华横溢、诗才双绝,并未深入了解。嫁入长宁侯府,虽然时间不长,但惜灵逐渐了解世子心性至善至真,见不得污秽腐朽不公。”

    “世子有想不到的,惜灵想到了,自然要替夫君多做一些,还请母亲不要嫌儿媳太过鲁莽才是。”

    宋氏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沉静自若的顾惜灵,“孩子,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能思虑如此周全。”

    一声“孩子”,顾惜灵鼻头微酸。

    前世一生劳碌,殚精竭虑,没有换来一句辛苦。

    她是血肉之躯,也是娇弱女子,内心深处也需要有人疼,有人爱。

    顾惜灵的眼眸里多了水雾,泪光晶莹,声音微哑。

    “见过世间最恶的恶,吃过世间最苦的苦,故惜灵想守护世间的善和真。”

    宋氏内心大为触动,轻轻拉过顾惜灵的手,“孩子,瑾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别急,瑾儿能看到你的好。”

    “嗯。”顾惜灵点头,垂眸轻笑,“母亲,惜灵知道。好事多磨,就算是块石头,惜灵也能给他焐热了。”

    这话,直接说到了宋氏心坎上。

    “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不用早起给我请安,用过早膳过来跟我说说话就行。”

    “这可不是心疼你,而是心疼我自个儿。你来得早,我也得起早。不如咱们都吃过早膳,一起来给老夫人请安。”

    “多谢母亲。”顾惜灵应下,语露感激。

    刚才的话,半真半假,能让婆婆开心,逐渐开始从内心接纳她。

    回到紫竹苑,顾惜灵叫来王嬷嬷,“最近刘管事可有往府里递话?”

    王嬷嬷从身上掏出来一封信,“都在这呢!今天早上送来的。”

    顾惜灵打开看了一遍,松了口气。

    刘管事做得很好,给他涨月钱。

    “秀兰,明日一早,你去找来福,说我这边有事找他。”

    秀兰一愣,脸上羞红,以为是给她张罗婚事呢,“是,世子夫人。”

    顾惜灵抱着老夫人,浑身酸痛,泡了澡,浑身舒服,很快入眠。

    此时长宁侯周泽的书房里,气氛低沉,地上散落着雨过天晴茶杯碎片。

    长宁侯周泽强忍怒气,“明日禁足在家,哪也不能去!”

    周瑾眼露愤怒,表情倔强,“父亲,一起上奏的同僚被贬官,唯独我相安无事,这让同僚如何猜想?”

    “明日他们即将离京,你还不允许我出城送行,岂不是陷儿子于不义?”

    长宁侯周泽冷冷地说:“没事的不是只有你一个,还有王世文。他在第二天,就被宣平侯府从牢里救出来了。”

    “陛下仁慈,只是贬官,而不是革除功名。如果不知悔改,下场更加凄惨。”

    周瑾目露失望,怅然若失,“我等心怀百姓,请求惩处贪官污吏,何错之有?陛下仁慈,对那些奸佞小人不止仁慈,而且爱护有加。”

    “儿自幼读圣贤书,勤奋刻苦,考取功名,效忠陛下,为民请命,可现在一切看来都是一场笑话。原来民贵君轻,只是存在于书上,最容易舍弃的,牺牲的,就是黎民百姓。”

    “放肆!”长宁侯周泽厉声呵斥,“谁都知道李国舅有错,可陛下没有办他,只是罚俸两年,闭门思过。此举大有深意,都是为了朝堂稳定。”

    “你可知道一旦太子地位不稳,朝堂动荡,藩王割据,天下大乱。死伤的,又何止颍州的百姓,而是天下百姓。”

    “现陛下停止修建行宫,节省银两,另派宋御史连同救灾官员、众多粮食,一同前往颍州赈灾,已是百姓之福。”

    “儿啊,做人可以至真至善,但做官不能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对即错。更多的是平衡,是取舍,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