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谢老夫人愤怒地将手边的茶盅狠狠摔向地面,及至甩出手,她才发现那是她最喜欢的菊瓣翡翠茶盅,平日里宝贝得紧,除了手脚利落的徐嬷嬷,她从不许其他丫鬟婆子沾手。

    茶盅落地的刹那,便摔得四分五裂,亦如谢老夫人的心,以后她再也没有像样的茶具了!

    谢老夫人抬头怒视着姜慕雪,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惹起的,她厉声道:“姜氏,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婆母吗?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就想上我谢家族谱,休想!!!”

    谢景元看着谢老夫人气的发抖的双手,忙上前扶她坐下,熟练地为她顺着背,又转头怒斥姜慕雪道:“姜氏,侯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我和母亲在,那个野丫头休想迈进谢家这道门!”

    姜慕雪猜到事情不会顺利,但没想到谢景元母子竟然这样罔顾人伦亲情,宁愿认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仇人之女,也不愿接纳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气的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她的漓儿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看着眼前这对趋炎附势的母子,姜慕雪的内心悔不当初,当年她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嫁给谢景元,但不能让漓儿也毁在谢景元手里!

    她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道:“既然老夫人和侯爷都不愿接纳漓儿,那就只有和离一条路了,我将漓儿带回姜家抚养,相信父亲和母亲一定都很高兴。”

    当年因为下嫁谢景元之事,姜慕雪与父亲闹得极不愉快,婚后她与娘家来往不勤,她其实不知道父母是否已经伤了心,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愿意接纳自己。

    “不行!”谢景元脱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反对,但他绝不允许姜慕雪脱离他的掌控。

    谢老夫人气的差点掀桌子,儿子的反应让她生气,但她生生忍住了,姜家现今如日中天,若是和姜家闹翻,相信很多人会来踩上谢家一脚,所以姜家这个靠山还不能丢!

    但谢老夫人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便冷哼道:“你若敢和离,下半辈子便只能青灯古佛了,哪还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不要再拿和离吓唬人,我谢家也不是吓大的!”

    姜慕雪冷笑一声:“我当然敢,不知道侯爷敢不敢?不如现在就去取笔墨纸砚……”

    谢景元见姜慕雪目光决绝,知道她来真的,忙打圆场道:“母亲只是一时气话,阿雪不要当真,只不过是一点小事,何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

    当年两人浓情蜜意之时,谢景元便唤姜慕雪阿雪,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称呼,姜慕雪只觉得讽刺至极、恶心至极!

    谢景元捏了捏谢老夫人的手,谢老夫人不情不愿地朝谢景元微微点头,谢景元才接着道:“既然漓儿是侯府的血脉,当然要接回来,等她回来就记入族谱,这样阿雪可满意了?”

    姜慕雪似乎并不领情,她冷眼扫视谢景元,沉声道:“我即刻安排人去接漓儿,不劳老夫人和侯爷费心,希望届时二位记得今日的承诺!”说完,便转身出了松鹤堂。

    谢老夫人这才察觉姜慕雪不再唤她婆母,气得拿起一个瓷瓶要砸,但是想了想又将瓷瓶小心放下,松鹤堂里都是她喜欢的物件,砸一件少一件。

    谢景元忙上前拉住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指着姜慕雪离开的背影,哆哆嗦嗦道:“你听听,你听听!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景元自然又是一番安抚。

    ……

    姜慕雪迈出松鹤堂的院门口,恰好一阵清风拂面吹来,和煦中夹杂着春花的香气,心情不自觉得明媚了几分。在谢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从没像今日这样舒畅过,她嘴角微微扬起。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样轻易解决,但首战告捷,仍然值得高兴!

    松鹤堂外看似一片寂静,暗处却蹲守着各房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见姜慕雪出来,闫嬷嬷和明夏忙上前搀扶,一行人径直回了映雪居。

    那些丫鬟婆子见姜慕雪面色平静地出来,纷纷回去报信。

    瑶芳阁。

    谢清瑶的闺房一地狼藉,房内能摔的东西已经都摔了,谢清瑶仍觉得不解气,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绿绮和紫英,抄起鸡毛掸子便向两人身上挥去。

    绿绮和紫英是谢清瑶的一等大丫鬟,两人运气实在太差,恰好今日当值。自从谢清瑶从松鹤堂回来,便罚两人跪着,此刻两人脸色惨白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若是被院子里的人听见了,她们只会被打得更惨。

    谢清瑶在人前温柔贤淑、平易近人,人后却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稍有不顺便拿她们几个大丫鬟出气。在外人看来,她们在侯府最得宠的大小姐身边伺候,最为体面,但实际上还不如院里的小丫鬟自在。

    不一会儿,绿绮和紫英的衣衫已经渗出点点血迹,谢清瑶也打得没了力气,她丢掉鸡毛掸子,有些颓然地在床边坐下。

    经过最初的震惊,花嬷嬷早已稳住心神,她等谢清瑶发泄完怒火,挥了挥手示意绿绮和紫英退出去,冷声威胁道:“刚才的事,你们若胆敢泄露出去,小心你们老子娘的性命!”

    谢清瑶这几个大丫鬟都是花嬷嬷特意挑的家生子,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侯府手里,自然极好拿捏。

    绿绮和紫英艰难起身,相互搀扶着朝门口走去。

    “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是想昭告天下吗?”花嬷嬷冷厉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幽幽传来,两人忙咬牙站直身子,极力忍着疼痛,像往常那样退了出去。

    花嬷嬷来到床边,爱怜地抚了抚谢清瑶的肩膀。

    自幼时起,花嬷嬷便是谢清瑶的主心骨,是谢清瑶最亲近之人,此刻,她一把抱住花嬷嬷,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呜咽道:“嬷嬷,嬷嬷,我的心好痛,为何母亲会说我不是侯府的血脉?”

    她抬起流满泪水的脸颊,期待的看着花嬷嬷:“嬷嬷,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生下来就是侯府的嫡小姐,我就是侯府的血脉,对不对?”

    她不等花嬷嬷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可是,如果我真的不是,那可如何是好?如果我不是谢清瑶,那我是谁?”说着说着,眼泪再次滑落。

    看着谢清瑶这样痛苦,花嬷嬷的心也跟着绞痛,这是她精心照顾长大的人,当初那么小小的一团,如今却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花嬷嬷握住谢清瑶的手,语气坚定道:“大小姐永远都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我老婆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允许任何人改变这件事!”她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芒,不论是任何人,她都不允许挡住大小姐的路。

    谢清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花嬷嬷从来都是最有办法的人,一定能说到做到。她抱住花嬷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花嬷嬷抚着谢清瑶的头发,心中默念,哭吧!哭过后就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