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漓回到静安侯府的第一个晚上,静安侯府鸡飞狗跳,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须臾,漓安苑的动静传遍阖府上下,各院主子纷纷起身赶往漓安苑。

    映雪居离得最近,姜慕雪最先赶来,房内满目的猩红令她的心脏紧紧一缩,她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软,在闫嬷嬷的搀扶下才勉强挪到床边,她一把抱住谢清漓,仔仔细细检查过后,高悬的心才渐渐回落,她真的害怕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再度出事!

    谢景元和秦碧彤相携而来时,姜慕雪正面色黑沉看向地上受伤的两人,她的目光冰冷如铁,厉声道:“侯爷,今夜这两人为何会持刀前来漓儿卧房?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定不轻饶!”说完,她便和丫鬟们一起扶着谢清漓回了映雪居。

    秦碧彤看到一双女儿皆是满身血污,目眦欲裂,她飞扑到地上,大声哭喊道:“柔儿,婉儿,我的孩子,你们,你们怎么会这样?受伤的不应该是谢……”

    谢清柔神智尚且清明,她使劲拉住秦碧彤,及时截住了秦碧彤的话头,她忍着痛开口道:“母亲,不要说那些,快救我们!”

    秦碧彤这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快速转头看向谢景元,哭求道:“元郎,快请郎中,快救救咱们的女儿!”

    眼前的场景已经超出了谢景元的预期,他脸色黑沉,厉声吩咐小厮去请郎中,又命人将谢清柔和谢清婉抬回碧仙阁。

    当谢清绮和谢清瑶等人赶到漓安苑门口时,恰好看到谢清柔和谢清婉满身是血、被人抬出院门的骇人场景。

    谢清绮呆呆地倚在安氏怀中,她轻轻抚摸面纱下那瓣肿胀的脸颊,原本今日未能回报这一掌之仇,她极度愤怒,但此刻她却已经吓破了胆,谢清漓此人实在狠厉,以后她要远离谢清漓!

    谢清瑶也被这幅场景吓了一跳,但不过片刻,她便忍不住轻轻勾唇,这便是花嬷嬷所说的坐收渔翁之利吧!不到一日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冲突,她很是期待事情的后续!

    松鹤堂中,谢老夫人休养了半日,身体微微好转,但那处鞭伤却疼得她难以入眠,她自然知道那一鞭是她最疼爱的儿子抽的,但是为了儿子的仕途,她只能独自咽下这颗苦果。她不问,所有人便默契地没有提起,只有当四下无人时,徐嬷嬷悄悄为她上了些金疮药。

    辗转反侧良久,谢老夫人终于生出一丝睡意,徐嬷嬷却火急火燎地叫醒了她。漓安苑发生的事情太大,自然需要谢老夫人出来主持大局。

    待谢老夫人乘着软轿赶到碧仙阁时,谢景元请来的郎中正在卧房内为谢清柔和谢清婉看诊,秦碧彤守在她们身旁,哀哀欲绝。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郎中从内室出来,沉声道:“谢大人,伤了胳膊那位姑娘伤情较轻,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伤到腹部那位姑娘情况危急,在下实在无能为力,谢大人还是想办法去请太医吧!”

    待到郎中离开,谢老夫人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她冷声问道:“景元,今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们会半夜出现在漓安苑?”

    谢景元同样是一头雾水,他急忙将秦碧彤唤了出来。

    秦碧彤早已泣不成声,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心中微微遗憾白日里昏了头,竟然做出那样轻率鲁莽的决定,但却更恨谢清漓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她势必要谢清漓血债血偿!

    听见外间几人的对话,谢清柔急忙从内室走出,她的衣袖高高挽起,露出被棉布包扎的伤口。她眼眶通红、头发凌乱,朝谢老夫人和谢景元微微福身,哽咽道:“祖母,父亲,今夜的一切都是婉儿的错!”

    谢清柔的话惊住在场三人,秦碧彤更是停住哭泣,震惊地看向谢清柔,柔儿这是要干什么?为何不咬出谢清漓?

    她上前疯狂拉扯谢清柔,厉声呵斥道:“柔儿你胡说什么?你和婉儿都受伤了,谢清漓却完好无损,一定是她搞的鬼,是她刺伤了你们两个!”

    谢清柔暗恼母亲的愚蠢,母亲眼界有限,总以为父亲是侯爷,神通广大,得到父亲的宠爱就可以在侯府里为所欲为。

    但姜慕雪是谁,姜家又是谁?是可以明目张胆得罪的吗?若是将一切推到谢清漓身上,又要如何解释她们出现在漓安苑?难道要说她们想去杀谢清漓,结果被反杀了吗?

    姜慕雪要求一个交代,若是她们不能说出合理的理由,莫说继续留在侯府,性命都会堪忧!

    为今之计,只有将一切推到婉儿身上,反正婉儿伤重已经无力回天,如此她也算死得其所!

    思及此,谢清柔用力摇了摇头,她含泪辩驳道:“不,祖母,父亲,母亲说的不是实情,一切都怪婉儿。”

    “今日是我们第一次来侯府,婉儿兴奋得睡不着觉,她决定偷偷溜出去逛逛,为了防止她闯祸,我便也追了出去。待追赶到漓安苑时,婉儿以为那是一间空置的院落,她为了不被我追上,便偷偷溜了进去。”

    “我快步追进了漓安苑,甚至抓住婉儿的衣袖劝她回来,但她嫌我烦人,便提出跟我比试武功,若是我胜了,她便随我回来。我们先是赤手空拳在院中比试了几招,婉儿好似觉得不够刺激,便突然冲进屋子。”

    “她悄悄拿出匕首,默默躲在黑暗中,待我进屋后,她便伸手刺出。婉儿好胜心强,她可能只是想吓退我,但是当时屋内太过漆黑,我胡乱伸出胳膊抵挡,她便不小心刺中了我。”

    “她摸到了鲜血,以为不小心杀死了我,便立即拿刀捅向自己,她大概是太过自责,想要自我了断。”

    说到这里,谢清柔已是泪如雨下,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合理解释,也是掩盖她杀死亲妹妹的最好办法!

    但是,她想破脑袋依旧想不通,当时是谁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并未察觉到谢清漓有什么动作,而那只手掌心有茧,犹如铁箍一样箍住她的手腕,仿佛是个男人的手,难道房内有第四人存在?

    不过,无论如何,婉儿的牺牲必定要算在谢清漓头上,今后她会加倍讨回来!

    谢老夫人和谢景元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谢清柔的解释。他们心中知道,谢清柔与谢清婉半夜潜入漓安苑,所图的必不是什么好事,也知道谢清柔这席话漏洞百出,但这是唯一顾全了所有人颜面的解释。

    折腾了一个时辰,谢老夫人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乘着软轿回了松鹤堂。谢景元则继续留在碧仙阁,安抚着秦碧彤和一双女儿。

    ……

    翌日,天光未亮,谢景元打着哈欠登上了马车,夜里宫门落了锁,他无法请到太医,此刻他急着赶去皇宫,争取在第一时间请到太医。

    谢景元还不知道,昨日静安侯府门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他也未曾发现,几辆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外路口的拐角处,那些车上,悬挂的赫然是姜家的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