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住脚,小声呵斥红梅:“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

    二奶奶的确姿色平平,也最恨有人说她生得不好看,若是叫她知道这事,红梅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红梅咬住嘴唇,轻声道:“奴婢也就在姨娘跟前说说,先前觉得二奶奶性子好,纵使不如旁人好看,但因着人好,便也觉得好似好看些,可奴婢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二奶奶的性子一点都不好。”

    越说越不像话。

    “不许胡说!”

    我嗔了红梅一眼。

    “你赶明儿若是出府去,以后再不进来伺候了,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你还在府中,说话行事便要谨慎一些,这些话今日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许在旁人面前说,连跟紫萱她们也不许说。”

    我对红梅少有这般严厉的时候,红梅就吐了吐舌头,拽着我的袖子撒娇,轻声喊姨娘。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红梅的手,示意她安心。

    大概是因为在二奶奶身边做丫头时,吃过很多苦头,所以轮到我当主子,我就对丫头们很宽容,总想着让她们能松快一时,便松快一时。

    到了正院,我要进去求见二奶奶,蜀葵却把我拦住了。

    她把我请到小花厅,又将高妈妈请了来。

    “什么风儿把姨娘吹来了?”

    高妈妈笑容满脸,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她对我也热情和气了许多,倒叫我有些受宠若惊。

    “妈妈好。”

    我朝着她行了个礼,高妈妈连忙将我扶起来,又给我还了个礼。

    “我老婆子可不敢受姨娘的礼,这可不是从前,姨娘还做丫头的时候了,如今姨娘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若是再受姨娘的礼,我老婆子该打嘴了,姨娘也得端正自己的身份,别再动不动给人行礼,您大小也是个主子呢,得拿出主子的款儿,莫叫人小瞧了去。”

    她啰啰嗦嗦嘱咐了我一大堆,我越发心惊。

    我是要死了吗?

    一向对我横眉冷竖的高妈妈,今日竟然这般和颜悦色。

    除非我要死了,她才肯给我几分好脸色,不然这根本说不通。

    我胆战心惊,屁股底下的垫子好似扎满了针,叫我怎么坐都怎么不舒服。

    “姨娘今儿个来,是要给奶奶请安?”

    高妈妈率先开口,我忙摇头,又赶紧点头。

    “一则是来看看奶奶,给奶奶请安,二则是有事求奶奶。”

    高妈妈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哦?姨娘有什么事?奶奶正忙着,怕是没空儿见姨娘,姨娘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跟高妈妈说了。

    “要用府里的车?”高妈妈扬了扬眉,“这怕是不行,因明日就要去大雄寺上香,府里的车都有了安排,再临时调动怕是不好。”

    只要允了小秦家的和红杏出府就好,我赶紧道:“不打紧,我叫她们自己出去赁个大车就是了。”

    “这怎好叫姨娘自己操心?哪有叫姨娘的贴身丫头去车行赁车的道理?这不是叫人笑话咱们千户府么?姨娘先回去,叫人在后门处等着,我这边叫个小子去车行赁车,直接赶到后门处,再找个老成的人陪着,姨娘不用担心,她们这一去,两三天便回来了。”

    老天爷啊,我是真的要死了吧。

    高妈妈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从正院出来,我还晕乎乎的,走到僻静处,特地叫红梅掐了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红梅这丫头还真下狠手,疼得我呲牙咧嘴的。

    不是在做梦。

    高妈妈真就对我这么好。

    我很快便镇定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立刻抓住红梅的手:“红梅,我怕是要死了。”

    红梅吓了一跳。

    “姨娘,奴婢胆子小,你可别吓唬奴婢啊。”

    我表情严肃,把红梅吓得不轻。

    “我不是在吓唬你,我可能是真的要死了,你现在立马去后门处,找个婆子去给你爹捎个话,就说你要回家去住两日,我再给你写封信,你见了你爹,立刻把这信给他,一刻都不能耽误。”

    二爷不在,李忠也不在,我能求助的人,只有方嬷嬷。

    可方嬷嬷毕竟是内宅的老妈妈,外头的事,她使不上力,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红梅的爹郑山。

    郑山上过战场,打过仗,武安侯和二爷都很信任他。

    我将我的性命交在他手中,他便是看在自己女儿红梅的面子上,也会出手相救。

    更何况,二爷让他给我办过庄子和庄头的事,他应当知道,我现在是二爷最宠的身边人。

    我一路疾走,回到香雪海立刻写信,还在信里夹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作为报酬。

    求人办事,不能不给钱。

    一百两虽多,但是我的命值得这么多。

    若是我想多了,这一百两就当是我自己吃好吃的吃掉了。

    可万一呢?

    真有万一,我什么都没准备,那手里攥着多少个一百两,也是白瞎。

    写好信,我想了想,还是叫紫萱去请方嬷嬷来。

    我得给方嬷嬷打一剂预防针。

    真的出了事,也好有个明白人,能跟二爷说一声,叫二爷知道,我是被害的,害我的又是谁。

    我不指着二爷会帮我报仇。

    二奶奶是妻,我是妾,于礼于法,二爷都不能为了我把二奶奶如何。

    但我能在二爷的心中扎下一根刺。

    以后这刺会时不时发作,伤也永远不会好,二奶奶这辈子,就别想能再得二爷一句好。

    趁着方嬷嬷没来,我又叫紫菀收拾我的金银细软。

    笨重一些的首饰就不要了,要紧的是把剩下的银票带上。

    还剩下八百两银子,再加上地契房契和铺子,足够我下半辈子安稳无忧了。

    紫菀疑惑不解:“姨娘,咱们就是去大雄寺上个香,又不是出远门,带这些东西干啥?难道姨娘还怕这院子里进了贼?有紫萱在,谁敢进来偷姨娘的东西?”

    我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心里反而放松,便有心情开紫菀的玩笑。

    “谁说我是去上香的?我这趟出门,还有一件大事,得用上这些银子呢。”

    紫菀忙问:“姨娘,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