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真会给人开玩笑。

    我想出府时,一个两个的都拦着我,千方百计不让我出去。

    等我已经想开了,躺平了,却又想着将我送出府去了。

    怎么,我是个摆件儿是吧?

    也不问问我的意思?

    二爷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很想出府?”

    这话叫我怎么接?

    我说我想出去,二爷肯定要不高兴。

    那他提这个事情就没什么意义,纯粹是把我当猴儿耍。

    我说我不想出去,要是二爷不高兴,那就是我不知好歹,主子爷都让我滚了,我还非要赖在府里。

    那我到底是说想还是不想?

    这可真是个世界难题。

    好比老板问我爱不爱公司,喜不喜欢加班一样。

    我说我不爱,不喜欢,他让我立马滚蛋,那我不就惨了?

    心理活动进行了一大堆,但实际上,我只犹豫了一瞬间。

    可偏偏就是这一瞬间,让二爷给捉住了。

    他果然就拉下那张脸,揪着我的脸捏了捏:“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拿了我的银子和地,便想跑?呵,休想!”

    我叹了一口气,二爷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啊。

    “叹什么气?”他乜斜着我,“玉兰先生不好听么?你叫辛夷,辛夷便是枝头玉兰,玉兰又高洁清雅,是个再好不过的名号了,等将来为你请封之时,怕是连圣上都要赞一声好名号。”

    我垂眸冷笑,二爷还想着为我请封呢,这个饼画得真圆。

    “我走了。”

    他摸摸我的头,说是要走,却没有起身。

    “你们奶奶……是个糊涂人,我已经罚过她了,她现在跟你一样,怀着身子,轻易气不得,你若心里有气,等她出了月子,我叫她给你赔不是。”

    我抬头盯着二爷,不知道二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爷神色窘迫,见我看着他,就立马别过脸,不敢看我。

    “紫菀是个好丫头,你放心,我不会叫她白死的,也不会让你白白受那一场惊吓。”

    我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

    先是说二奶奶轻易气不得,现在又告诉我不会叫紫菀白死。

    难道报仇就靠一张嘴?

    让二奶奶生了孩子后给我赔个不是,紫菀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要么就永远不要提这件事,彼此糊弄过去。

    既然提了,那就别模棱两可,赏罚如何总要分明,才能叫人心服口服。

    我当即就怼二爷:“二爷准备如何做?是把此事捅到张家,叫张老爷休了张太太,还是二爷将那两个活下来的车夫提溜到奶奶跟前,跟奶奶对质,让奶奶自请下堂?”

    “辛夷!”

    二爷猛一拍炕桌,桌子上的碟子都震得跳了跳。

    我扫了一眼那几只粗瓷碟子,眉头微挑:“这可不是在千户府,这是在我的二仙庄!二爷摔坏了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我下了炕,朝着前院的方向努努嘴:“我这前院书房也不是什么人都招待,二爷想跟幕僚们议事,请另寻个地方,我这里庙小,供奉不起二爷这尊大佛!”

    惊愕取代愤怒,占据了二爷整张脸。

    “你疯了不成?”

    他伸手就来摸我的头。

    “是不是还没好利索,你心里还想着那个东西?”

    我往后一退,躲过了他的手。

    “若不是二爷的好夫人找了几个疯子车夫,我何至于会去二条庄子?若不是他们害死了我的紫菀,我又何至于惊怒交加,不慎沾染上那神仙膏?二爷口口声声说不会叫紫菀白死,不会让我白受一场惊吓,我只不过问了二爷一句要如何做,二爷就恼了?”

    “既然二爷并不想为我和紫菀讨回公道,又何必假惺惺地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勾起人的伤心事?”

    二爷惊愕片刻,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是还想拉我过去。

    我立马退后几步,贴到了墙边:“二爷若是还有心,那以后休要再提此话,咱们糊涂人糊糊涂涂地过一辈子,就完了。”

    我就知道二爷不会为紫菀报仇的。

    一个丫头,又如何能与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相提并论呢?

    便是再不喜二奶奶,只要二奶奶还是李家妇,二爷就不会为了紫菀,而动二奶奶分毫。

    顶多是黜了二奶奶的管家权,下二奶奶的脸面。

    不痛不痒的,有个屁用。

    过后还不是会把管家权还给二奶奶?

    二爷紧抿双唇,半晌才苦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辛夷,你误会了,害死紫菀的,并不是你们奶奶,我已经查明那刺客的身份,此次去青州府,正是去问建威将军的。”

    我气极反笑。

    “二爷是真听不懂,还是跟我打马虎眼呢?是,那害死紫菀的刺客并不是奶奶找来的,可拉我们去那僻静处的车夫,总是奶奶和张太太找来的人吧?若不是先有车夫将我们拐到那荒郊野外,刺客又如何找得到机会行刺?紫菀又怎会惨死?”

    “二爷偏袒奶奶,我不怨,奶奶身份尊贵,我比不得,只求二爷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明明不能为紫菀讨公道,又何必地巴巴儿说这些,这不是把我当猴儿耍么?”

    二爷被我怼得只剩下苦笑。

    “你的气性原来这么大。”

    是啊,我本来就是个暴躁的性子,是这个世间,是那四四方方的天,把我磨得不得不收敛原本的心性,做一个听话的玩偶。

    有一日玩偶忽然不听话了,二爷就受不了了吧。

    “辛夷,你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你,可唯有为了紫菀罚你们奶奶这件事,我不能应承你。”

    苦笑过后,二爷便镇定下来,摆出了跟我谈判的架势。

    “我知道你委屈,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荣娘是我的妻,她糊涂了,犯了小错,我已经说过她,这件事在我这里就翻篇了,以后咱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至于你的委屈,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如何补偿?

    那可是一条人命呀!

    我冷笑了几声,二爷登时便目含警告:“辛夷,懂事些,莫要叫我难做。”

    “二爷放心,”我朝着二爷福了福身,“我这个人,最懂事不过了。”

    我说过了,我一定会为紫菀报仇。

    没人为我递刀子,那我就自己造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