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了呼吸,紧紧握住勺子。

    垂眸盯着桌子上这些盘碗,心里合计着,这些东西都值多少钱。

    越是紧张时刻,我越是容易思想开小差,脑子里总爱想些乱七八糟的。

    “嗯?”

    二爷嗤笑一声,像是在催促我。

    我忙收回心神:“二爷……不心狠,卫姨娘她犯了错,二爷怎么罚都不为过。”

    二爷刨根问底:“她犯什么错了?”

    妈呀,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就多余问那一句话。

    愚笨如我,在听到栀子说卫可心任由旁人糟蹋她,再结合二爷的表现一琢磨,也知道卫可心肚子里揣着的,怕不是二爷的货。

    可这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啊。

    我难道能大喇喇地告诉二爷,卫可心犯了勾搭外男珠胎暗结的错?

    那跟指着二爷哈哈大笑,说你头顶冒绿光有什么分别?

    二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八成会把气撒到我头上来。

    我又不是受气包,别人惹的祸,凭什么我来背锅。

    那么问题来了,二爷到底对卫可心是个什么态度呢?

    按理说,卫可心犯下如此大错,在我那个时空,都是很难接受的,更别说是在千百年前的大丰了。

    二爷还是个侯门公子呢,遇到这种事情,不该一剑杀了卫可心跟栀子么?

    到时候对外就说卫可心染了急病没了,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建威将军一流想要追究,也很难。

    但二爷偏偏把卫可心主仆留在了身边,这就叫我很难做了。

    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不闻不问吧,我怕二爷直接吩咐我,让我的人去伺候卫可心。

    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是我的锅。

    可我问了吧,二爷又非要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真烦!

    跟我从前那个领导一样烦,成天逮着我问,谁谁谁有没有在背后说他坏话,这叫人怎么回答?

    真希望我有超能力,打个响指就把这些人全都变没。

    我一直盯着眼前那盘菜不说话,二爷就笑了。

    他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多吃些鱼,我听人说,当娘的多吃鱼,生出来的小孩儿会更聪明伶俐。”

    我默不作声,二爷给我夹什么菜,我就吃什么。

    二爷也不说话。

    我们两个人,一个像猪,一个像喂猪的,很快就把这一桌子菜都祸害个干净。

    直到我连连打嗝儿,二爷才停下筷子。

    他面前碗里的饭,照旧堆得满满的,一口未动。

    “呀,菜都叫我吃了,二爷想吃什么,我再让人去做。”

    二爷低垂着头,紧紧握着筷子,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筷子都要被他捏断了。

    我叹了一口气。

    那筷子也不便宜,还是抓紧时间把东西都换一遍。

    我穷,有好东西得好好珍惜,不能叫二爷糟蹋了。

    “辛夷。”

    二爷仍旧低垂着头,我听得他苦笑了一声。

    笑声很短促,更像是在吸溜鼻子,我都怀疑我自己听错了。

    二爷不是在哭鼻子吧?

    我赶紧挪到二爷身边,握住他的手,想了想,干脆就捧起了二爷的脸。

    二爷不曾落泪,但双眼却红通通的。

    “二爷,你……”

    我说什么来着?

    自己的女人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男人就是很难接受嘛。

    坚强如二爷,都忍不住红了眼圈,足以证明这种事情对男人的打击有多大。

    我现在相信二爷要饿死卫可心的话是真的了。

    这要是换了我,我能气得上吊!

    诶,不对,我为什么要上吊?

    将心比心,二爷不会想不开上吊吧?

    “二爷,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我立刻扑进二爷的怀中。

    “卫姨娘犯了错,二爷罚她就是了,莫要折磨自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女人……啊,不对,三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二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一枝花?你睁开眼看一看,我这个小娇娘还在你身边呢,与其怀念白月光,不如怜取眼前人!”

    “人挪死,树挪活,挪威的森林一大坨,上吊也不能可着一棵树挂绳子,这棵树不行,再找一棵嘛!”

    二爷一把拍在我头上:“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找蛤蟆和男人做什么!”

    我一惊,忙照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拍。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我就特别爱胡说八道,可能是神仙膏的后遗症。

    二爷显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他板起脸问我:“你是不是还想着神仙膏呢?你今儿个哄栀子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你手上真的还有那个东西?”

    我眨了眨眼睛:“二爷,你怎么知道我跟栀子说了什么?”

    二爷冷笑:“你当那些亲卫都是死的?他们很多人自小就跟着我,你说,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原来是那群亲卫做了耳报神。

    我笑着往二爷的怀中拱:“我人都在二爷身边了,二爷亲自守着我,可瞧着我像是有半分想那神仙膏的样子?”

    一转眼,门边的黑色丸药一闪而过。

    我赶紧咬了咬舌头。

    疼痛激得我一抖,越发紧紧依偎着二爷。

    二爷的怀抱是目前为止,这个世间最能叫我安心的东西之一。

    钻进二爷的怀里,我就能抵挡住黑色丸药的影子。

    二爷紧紧拥着我,呼出的气吹在我耳朵边,还有点痒。

    “卫可心没错,错的是我。”

    他说话声音很轻,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捕捉他语气里的每一丝波动。

    “她们主仆俩是被人糟蹋的,栀子被车夫糟蹋了,卫可心倒是有勇有谋,她趁着车夫狂性大发,杀了车夫。”

    我记起穿着卫可心衣裳的茉莉,以及那林子里的尸体。

    卫可心的心智的确不容小觑,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自持,我自愧不如。

    “本以为杀了车夫,就逃过一劫,没想到又遇上了刺客,为自保,她才委身于贼人。”

    “辛夷,你说,她们主仆有什么错呢?一个弱女子想活着,有什么错?她们又不曾害人,只是想活着而已。”

    二爷的身子微颤,我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不许我动。

    “错的是我啊。”

    脖颈里一点湿润,烫得我心里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