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说不出来的阴森狰狞,充满恶意,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冷。

    “瞎子!你说,这娘们儿肚子里的这块肉,是公的还是母的?”

    那被叫做瞎子的矮个子男人抬头往我肚子上瞅了一眼,借着火光,我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没了,只剩下一团粉色的肉球。

    “看什么看?”瞎子剩下的那一只眼冒着红光,盯着我的肚子,扯开嘴角,像是在笑,“你是李昭的婆娘吧?听说你们大户人家冬天要有猫冬的温泉庄子,夏天要有避暑的山泉庄子,这破地方也没温泉,出门就是海,你咋跑这儿来了?”

    他认识二爷,听他的语气,对二爷并不怎么尊重,完了,今儿个落在他的手里,我肯定没有好下场。

    “说话!”

    瞎子一声暴喝,吓得我猛地一哆嗦:“我、我来这儿种地的。”

    “种地?”

    瞎子哼唧两声,忽然扭头啐了老蔫儿一口:“你他娘的等啥呢?不是想知道这婆娘肚子里的肉是公的还是母的么,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挖、挖出来……

    我忙护着肚子往后退,红桃也立马挡在我跟前。

    “你们休要胡来!等我们二爷来了,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趁现在我们二爷还没来,你们赶紧跑,还能留一条命!”

    “滚一边去!”

    老蔫儿一巴掌甩在红桃脸上,把红桃打得半天没爬起来。

    我欲哭无泪。

    周珏那王八蛋都教了些什么呀,练了两个多月,在海匪跟前,红桃连刀都没机会拔。

    眼瞅着老蔫儿要抓住我了,我两眼一闭,大喝一声:“老蔫儿,你想想,你为什么做海匪!”

    老蔫儿懵了:“啥?这他娘的做海匪还要问个为啥,活不下去了,种地挣不来钱,打渔也没船,帮人跑船还得受那船老大的鸟气,在家爹娘骂,兄弟看不起,连婆娘盛饭都不给老子捞上点干的,净他娘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水。”

    “夜里想干点事,她还得跟老子要钱,老子他娘的要是有钱,去找外头的姐儿玩儿,那姐儿的花样还多,不比这死婆娘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跟一条臭鱼干似的强?”

    瞎子闷笑了几声,老蔫儿立马就转过脸去啐他:“你他娘的笑个屁!卵蛋都被李昭一箭射爆了,还他娘的笑,赶紧吃完了赶紧干活儿,别等着另一只眼也叫李昭打瞎。”

    我的心凉了。

    凉得不能再凉了。

    原来这瞎子的眼睛和那玩意儿都是叫二爷给弄残了的,这……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啊!

    我落在瞎子的手里,就别想能全须全尾儿地出去了!

    定定心神,我又拼尽全力地大吼。

    “老蔫儿!你当海匪就是为了钱,是不是!”

    “你他娘的叫这么大动静干啥!”

    老蔫儿一巴掌扇过来,我立马就被扇了个踉跄,后背直接就撞上了门板,顶得那门板吱嘎作响。

    也顶得我后背一阵剧痛。

    可这跟脸上的疼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老蔫儿的手劲儿特别大,这一巴掌打得我半边脸好像已经没了知觉,脑瓜子也嗡嗡嗡地直响。

    眼泪和鼻涕不由自主地就往外流,用手一抹鼻子,抹了一手血。

    “姨娘!”

    红桃挣扎着爬起来,瞅见我手心里的红,就恨得咬牙切齿:“我、我跟你们拼……”

    我一把扯住她。

    拼个屁啊!

    对面是两个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我们俩一个大肚子婆,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姑娘家,拿什么拼?

    又不是并夕夕砍一刀,哪怕并夕夕也得摇上几百号人帮着砍啊,最后还不一定能砍到。

    我俩拿什么砍对面俩暴徒?拿红桃后腰上别着的两把弯刀吗?

    怕是还没等抽出刀来,我们就先被对面砍死了。

    这种时候,还是得智取。

    我故意喊那么大声,就是想让自己人听见。

    但挨了一巴掌之后,我就知道这一招行不通,海匪也不是傻子。

    “老实了吗?”

    老蔫儿再问我的时候,我就很乖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赶紧脱了衣裳,老子好把你肚子里的这块肉挖出来瞧瞧,别逼着老子自己动手扯你衣裳,老子可不会怜惜娘儿们那一套!”

    我满脸堆笑,扶着红桃的胳膊,柔弱无骨地往地上一跪,低声下气地求他:“蔫儿爷,我临盆在即,这孩子马上就要生出来了,等生出来,再叫爷看看是男是女,岂不更加方便?”

    “太麻烦了,”老蔫儿笑了,“直接挖出来看,更方便。”

    我去你大爷的死变态!

    我在心里大骂一通,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

    “蔫儿爷方才说,做海匪是为了钱,敢问蔫儿爷挣到钱了吗?”

    老蔫儿脸色一变:“关你屁事!”

    我暗喜,有戏!

    瞅见他这身破衣烂衫,和八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样,我就知道他肯定没挣到钱,还是穷鬼一个。

    任何组织都这样,一开始画大饼,振臂高呼,快来啊,跟着我有酒喝有肉吃。

    等真的跟着他了,苦活儿脏活儿一样没落下,大饼是越画越圆,越画越香,可到最后能吃个饼渣渣,都已经是领导开恩。

    做海匪也是如此。

    “蔫儿爷一表人才,又是个有本事的,何苦非要困居在小小的羊山岛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刻冒着性命之忧,干些脏活儿累活儿呢?若是蔫儿爷愿意,我赠蔫儿爷白银两千两,珠宝首饰两匣子。”

    “蔫儿爷拿着这些东西,跑到西南去,远离朝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栋宅子,娶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关起门来,那日子过得不跟神仙似的么?”

    老蔫儿认真地想了想,就骂了两句。

    “他娘的!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老子干了七八年海匪了,啥也没捞着,还不如拿着钱跑了呢!”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得亏他没还价,不然我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老蔫儿!”瞎子忽地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不挖她肚子就弄死她,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紧接着又叽里呱啦说了两句话。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

    瞎子说的是东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