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讪讪笑了两声:“二爷……二爷兴许忙着呢,再说这几日下大雪,路上行路多有不便,二爷……”

    我摆摆手:“我睡了多久,今儿个是初几了?”

    “今儿个初二了,姨娘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奴婢们担心坏了。”

    紫萱絮絮叨叨,见我不说话,就忙去外间抱了我的女儿来。

    我恍如身处梦中。

    这个粉嘟嘟如此可爱的小小人儿,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细细扯开她的小包被,刚要再次检查,紫萱和红桃就要过来抱孩子。

    “别动,”我抱着孩子一侧身,挡住了她们,“你们放心便是,我没发疯,我就是想再看看,我的女儿是不是一切都好,有没有多了或者少了什么。”

    “瞧姨娘这话说的,大姑娘生在大年初一,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就能多了或者少了什么呢?姨娘这个话,奴婢可听不懂。”

    紫萱的语气中,依然包含着浓浓的担忧,但红桃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她立在炕头,红着眼睛柔声哄我:“姨娘放心吧,奴婢从昨儿个起,就仔细查看大姑娘了,一连查了好几遍,大姑娘哪哪儿都是好的,奶娘说,大姑娘吃奶有劲儿,哭起来也响亮,比乡里的孩子还要结实,养起来不费劲儿。”

    “这奶娘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紫萱不悦,“咱家大姑娘怎能跟乡里养的孩子比?”

    我却觉得这话中听得很。

    孩子结实一点好,不容易生病,养起来顺心。

    她的命比我强,生下来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姑娘。

    只要武安侯和二爷不犯事,她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的。

    不用做别人的妾,也不用像我一样伺候人。

    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哪怕不识字,不会做针线也没关系。

    我有钱,会把这些钱全给她,足够她花用一辈子了。

    当然,她得像我一样爱财,会理财,不然我攒下来的这些钱也不够她霍霍的。

    自己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我就这么抱着看了一下午,直到小丫头饿了,才把奶娘叫进来,就在我这屋喂奶。

    我自己奶水也很充足,看着奶娘喂奶,就起了自己喂奶的心思。

    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小丫头不大喜欢吃我的,只喜欢吃奶娘的。

    喂过了两次,折腾了半天,她累我也累,索性后头就丢给了奶娘。

    兴许没有小丫头来吃奶,到后头,我的奶水就渐渐回去了。

    我干脆就荤素不忌,月子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韭菜猪肉馅的饺子、大葱羊肉馅的包子,吃得我油光满面的。

    我既然不喂奶了,小秦嫂子和徐嫂子就不大给我煲汤水,一切都在保证我营养充足的基础上,可着我的心意来。

    我这个月子做得快乐无比,不用自己带孩子,没有婆媳矛盾,庄子上下唯我独尊,我甚至有一种,姐就是女王的感觉。

    过了正月初八,娘子军就渐渐回来了一些,周珏把她们收拢了起来,加上我身边的几个丫头,总共是十八人。

    因超过了十人,周珏只好愿赌服输,自掏腰包,给这支娘子军发了军饷。

    我也不能落后,就也打算每月拿出一些钱来给她们发月钱,四时衣裳也不少她们的。

    她们在这里赚的钱,比在家里多得多,又有免费吃喝,又有好衣裳穿,便都收了心,一个个学起东西来,比先前还要专心。

    有一日,周珏甚至还夸过她们,说可惜她们是个女儿身,不然,这其中有几人都可以上阵杀敌了。

    我们二人之间隔着一扇屏风,听他这么说,我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想着他看不见,干脆就挑明了讥讽他:“瞧你这话说的,女儿身怎么了?女儿家就不能上阵杀敌了?她们这些人可是娘子军,将来若那海匪敢来,她们必定会杀得那些海匪片甲不留。”

    我就是吹个牛,我可不想在周珏跟前认输。

    周珏难得地没有反驳我。

    他沉默半晌,才道:“你的命也真是够苦的,拼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生了个女儿呢?但凡生个儿子,你以后在府里就能横着走了,如今却只能在庄子上跟我斗嘴,你难道不知,府里多了好几个贵人?”

    我深吸一口气。

    这个周珏的情商低得令人发指。

    我难道不知道千户府里多了几个身份来历吓死人的姨娘吗?

    我难道不清楚,二爷至今迟迟未归,说不定是被那几个姨娘绊住了脚?

    难道全世界只有他周珏一个明白人?

    巴巴儿地说这些话,讨人厌烦。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二爷坏了我在月子里的心情。

    人家都说,女人坐不好月子,会做下月子病。

    这破地方也没有三甲医院,小小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人的命,我当然得好好保养自己。

    旁人不心疼我,我自己总要心疼我自己。

    一不高兴,我就叫了人来赶周珏走。

    周珏赖着不肯走,说要多瞧瞧他大侄女儿。

    “瞧我侄女儿这张小脸,生得比二爷好看多了,小丫头莫要难过,二爷不惦记着你,我惦记你。”

    我越发生气了,老提二爷做什么,还嫌弃我不够难过吗!

    等把周珏赶走,红桃把小丫头抱到外间去了,我才丧丧地吐出一口气,侧着身子,脸朝里躺着,盯着棉布帘子上的暗纹看。

    冬雪因要备嫁,又要养她脸上那一小块疤,过了年就不出门了。

    前几日,郑山夫妇来磕头,把红梅接回了家,红杏爹娘也托人来求了恩典,说要接红杏家去相看。

    我也答应了,叫他们各自领着女儿回家去,因她们的身契都在我手上,倒不必去回府里了。

    反正府里也没再给我月钱,回不回都一样。

    庄子上一下子少了几个人,便越发冷清。

    好在还有小丫头时不时哭闹上一阵子,家里才有了几分活气儿。

    紫萱问我要不要再从府里要几个丫头来,我摇摇头。

    我身边剩下这几个人,已经足够用了,要的多了,我怕回到府里,惹人眼。

    “姨娘,”宝珠送完周珏,就匆匆回到屋里,“府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