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嗖”的一下坐起来,动作之快,把紫萱和宝珠都吓了一跳。

    “是二爷来了吗?”

    宝珠摇摇头:“是个不认得的妈妈,说是伺候顾姨娘的。”

    我立马就又倒回到炕上:“顾姨娘是哪个?我不认得。”

    “姨娘糊涂了,”紫萱忙又将我扶起来,“顾姨娘是京城里大夫人送来的,说是咱们族里三老爷府上姨奶奶的妹子,姨娘忘了?”

    我没好气地冷哼:“府里的姨娘通房这么多,我哪儿记得谁是谁,她来干嘛?外头的雪不是才化?一路上全是雪水,路都泡软了,车轮子走一步就不知道要陷进去几回,她非要挑这个时候来,怎的,她往后是没活头了么?”

    从前在府上,我要维持我憨傻听话不惹事的人设,所以很少这样骂人。

    如今在庄子上一人独大惯了,脾气见长,遇到这种不长眼的人,我张口就骂,毫无心理负担。

    紫萱都听傻了,反而是宝珠先拍起了手。

    “姨娘早该这么着了,先前李姨娘还在的时候,就常说姨娘性子软,针戳在姨娘身上,姨娘也不知道哎呦一声,如今可好了,姨娘总算立起来了,就该这么着,往后姨娘还要养着大姑娘呢,性子若是老这么绵软,倒把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惯得越发眼里没有个王法,回头再欺负到咱们大姑娘身上来,这还得了?”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府里的人欺负我行,敢欺负我女儿,我就跟他们拼了。

    紫萱倒也很赞同宝珠的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面子上咱们也要过得去,姨娘现在预备怎么着?是把人晾着,还是请到屋里来?或者叫孙妈妈去会会她?”

    孙妈妈夜里要守着奶娘带孩子,白日里都在歇息,她上了年纪,原本不该这么折腾,可她不放心红桃宝蟾两个姑娘家,非要坚持守着夜里这一班,我只能随她去。

    背地里嘱咐庄子上的人,白日里不许大声喧哗,莫要吵醒了孙妈妈。

    便是要从后门出入,也要静悄悄的,就连原本在庄子后头练武的娘子军们,也让她们挪了个地方。

    这会儿又怎么忍心去叫醒她。

    “把人请到屋里来吧,也不用竖屏风了,宝珠,你找一件大衣裳来,我披上,头发梳个髻儿,也不用打扮了,想来她一个积年的妈妈,也不会跟我一个坐月子的人计较。”

    我还是太天真了。

    顾妈妈一进屋,先是笑着跟我行了个礼,嘴里说着姨娘大喜,我还没发话,她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紧接着就拧着眉头上下打量我。

    “先前听说辛姨娘是个大美人,眼下瞧着,就想着传这个话的人,怕是说了大话,传的话怎么能信呢?还是得亲眼瞧瞧才好。”

    我咬着唇笑了两声。

    这顾妈妈什么意思?

    是说我长得丑吗?

    也不看看我现在在坐月子呢,难道为了见她一个老妈妈,我还得特地梳妆打扮一番?

    她是谁呀,也配?

    我不说话,顾妈妈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从千户府里怎么过年说起,一直说到前几日怎么过的正月十五。

    “奶奶有孕,又即将临盆,诸事不便,就把府里的中馈托付到我们姨娘手上,幸好我们姨娘从小儿就帮着家里理家,样样都做得来,这才把千户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叫上下的人都敬服,就连老宅那边的管事妈妈们,也都夸赞我们姨娘。”

    “二爷还说了,奶奶的身子不大好,生了孩子之后,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理家,这家里的事要一直交给我们姨娘打理,我们姨娘原来不肯,想着她才来,就算奶奶病着,那府里的舒姨娘和闵姨娘,都比我们姨娘尊贵。”

    “可谁叫二爷就看中我们姨娘了呢?二爷求了半天,我们姨娘也不得不应承下来,唉,这就是人的命呀,有些人再如何挣扎,该是个贱命,就还是贱命。”

    她说得口干舌燥,我却始终一言不发,就想看看她这张狗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

    瞧着顾妈妈这个蠢样,就知道顾姨娘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哪有才接手中馈,就迫不及待叫了自己的心腹妈妈到处得罪人的?

    这不是找死么?

    哪怕我不跟她计较,府里其他的人也不会这么好性儿的。

    她不过就是看着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无人撑腰,又没生下个哥儿,寻思着我更好拿捏一下,才叫人来耀武扬威。

    我不接招,她就没辙了。

    果不其然,顾妈妈说了一大通,见我不仅不搭话,甚至连一杯茶都没给她上,就拉下了脸:“这就是辛姨娘的待客之道吗?到底是个丫头爬上来的,还是商贾之家的丫头,这规矩就是没学好,若是在大夫人身边长大的,敢这么着,脸早就被打烂了,还由得姨娘狐媚二爷去?”

    我抓起手边的痒痒挠,就砸在了顾妈妈的脸上,疼得她捂着眼直哎呦。

    “你一个糟老婆子算是哪门子的客!我许你坐下了么?你一进屋,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怎的,你那屁股是坠了三千斤的破烂儿,沉得你抬不起来了?还敢说我狐媚子,说我是贱命,这就是你嘴里的规矩?大夫人要是在这儿,就冲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也要把你一口烂牙打掉!”

    说我没规矩?

    好,索性我就叫她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没规矩,也不枉费我担了这个虚名儿!

    小丫头先前就被宝蟾和奶娘抱到西屋去了,关上门,堵上窗,外头的动静就传不进去,正好方便我大干一场。

    我拍着炕沿大喊红桃。

    红桃提着弯刀就冲了进来。

    顾妈妈登时便尖叫连连:“杀人啦!”

    “闭嘴!”

    红桃手中弯刀一晃,架在了顾妈妈的脖子上。

    顾妈妈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声也不敢吭了。

    “现在老实了么?”宝珠站在顾妈妈身边,笑着拍了拍顾妈妈的脸,“妈妈还想吃茶吗?”

    顾妈妈哆嗦着双唇,想摇头,又怕红桃的弯刀伤了她,只好结结巴巴地说不吃茶了。

    宝珠立时收起了笑容:“既然妈妈不吃茶了,那还不把方才的话再跟我们姨娘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