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华推开虚掩的房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眯着眼,扫视了一下屋内,发现柱子、秦浩峰和劳衫正围坐在陈阳身边,聊得热火朝天。陈国华不禁咧嘴一笑,抬起一只手,指着秦浩峰和柱子,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俩臭小子,怎么还没回家呢?”说罢,他身子一歪,径直倒在了沙发上,嘴里嘟囔着:“叔,刚……刚跟你俩爹喝完酒,回来……回来晚了……”

    陈阳等人一见陈国华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喝多了。陈阳的母亲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嗑着瓜子。听到动静,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陈国华醉醺醺地瘫倒在沙发上,顿时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瓜子扔回盘子里,没好气地说道:“跟老秦他们喝了多少酒?瞧你这样子,真是的,没事又抽什么疯!”

    说着,陈阳母亲便准备起身去给陈国华倒杯水。陈阳、柱子、秦浩峰和劳衫四人面面相觑,看到陈国华醉成这样,都感到有些惊讶。他们三家人是什么关系,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果陈国华是跟别人喝成这样,他们倒也能理解,可是他今天是跟秦浩峰和柱子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老哥仨一起喝的,这就让几人有些想不通了。

    “叔,你……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柱子看着醉醺醺的陈国华,疑惑地问道。

    陈国华咧开嘴,傻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你这孩子……我们老哥仨……嗝……多久没聚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

    陈国华说着,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冲着秦浩峰和柱子傻笑着说道:“等……等你们俩爹到了电子厂……我们老哥仨又……又能天天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驰骋天下……嗝……”

    “我们哥仨联手……天下无敌……”

    陈阳、秦浩峰和柱子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彼此的家庭情况再了解不过了。陈国华和秦浩峰、柱子的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老哥仨的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平时聚在一起喝点酒再正常不过,但像今天这样喝得酩酊大醉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尤其是陈国华,平时酒量也不错,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阳母亲将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担忧:“还天下无敌,我估计那俩现在在家挨骂呢!就不能少喝点。”她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望着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丈夫,伸手想帮他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却又被他一把挥开。

    “你不懂!”陈国华醉醺醺地嘟囔着,抬起手胡乱地挥舞着,正好打在陈阳母亲的脸上,陈阳母亲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陈国华大着舌头,没好气地说道:“娘们家家的,啥都不懂。”

    “我跟你说,千军易买,一将......嗝!”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陈阳母亲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陈国华手上继续挥舞着,“一将难求!”

    陈国华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在妻子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道:“销售科长老秦,运输科长老赵,我有俩!俩!哈哈!”

    “哎呦喂!”陈阳母亲看到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这电子厂连大门还没换呢,先招兵买马了!”

    “嘿嘿,”陈国华大手一挥,指着陈阳母亲,醉醺醺地说道:“我就说老娘们啥都不懂吧?这算什么,等电子厂开业,我们面向社会招聘,全都...... 嗝......招新人,跟我老陈不对付的,一概不用!”

    他说着,又指向家门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就那些踹门的,家属一律不用!坚决不用!”

    “我得让他们知道知道,电子局、电子厂姓陈,耳东陈!”陈国华突然来了精神,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指着陈阳母亲,大声说道:“你是我.....呕!呕!”还没等他说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忍不住弯下腰,一副随时都要吐出来的样子。

    “哎呦我的祖宗!”陈阳母亲见状,顾不得生气,连忙起身扶住他,一边帮他拍扑棱着后背,一边抱怨道,“咋的,这是看到我就吐,是吧?”

    陈阳看着母亲扶着父亲去往卫生间,陈阳转头对秦浩峰和柱子说道:“得,你俩也回去吧,看看赵叔和秦叔咋样,我估计也得这样。”

    秦浩峰和柱子也看出今天这顿酒喝得有些过了,便起身告辞了。劳衫也跟陈阳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陈家。

    等人都走了,陈国华在妻子的搀扶下,慢悠悠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陈阳扭头看了一眼,不由愣住了,只见父亲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走路也不再摇摇晃晃,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那俩小子走了?”陈国华笑呵呵地问道,仿佛刚才那个醉醺醺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阳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爸,你到底多没多呀?”

    陈国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懂,学着去吧,都是活!”说完之后,陈国华转身上楼了,陈阳的母亲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丈夫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妈,我爸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陈阳一脸迷茫地看向母亲问道。

    “他喝多个屁!”陈阳母亲笑着骂了一句,“做给柱子和糖豆看呢!”

    “啊?”

    “你别啊了,赶紧也回屋睡觉吧!”陈阳母亲说着,伸手将客厅的灯关了,转身也上楼去了。陈阳看着母亲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将电视关上,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劳衫低着头,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流光溢彩,将夜晚的江城点缀得格外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味,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市井画卷。劳衫的脚步不紧不慢,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景象,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祥和。

    现在的劳衫已经不再住在那个破旧的平房里了。为了生活方便,他在距离陈阳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新家距离陈阳家也就两个公交车站的距离,对面就是振丰和刀疤他们的住处。对劳衫来说,两站地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他宁愿选择步行,慢慢悠悠地晃回家,正好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放松一下身心。

    走着走着,劳衫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劳衫警觉地停下脚步,转头向身后望去。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路灯将街道照得通亮,每个人的面孔都清晰可见,但劳衫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略作迟疑,继续迈步向前走去。然而,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条毒蛇悄然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劳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一个街角,闪身躲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

    这条胡同其实就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后面形成的狭窄通道,幽暗而僻静。劳衫猫着腰,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来到一户人家的窗台下,他脚尖轻点窗台,身体如同一只灵猫般轻盈地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烟囱后面。

    没过多久,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闪进了胡同。借着昏暗的路灯,劳衫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矮小精瘦,剃着一样的板寸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

    两人在胡同口停了下来,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似乎在确认是否被人跟踪。随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分开行动,一左一右,沿着胡同向深处走去。

    劳衫躲在烟囱后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这两个小角色,也想跟踪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劳衫决定先跟着其中一个家伙,他看准时机,双脚轻轻一点瓦片,悄无声息地从房顶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像一只夜猫一样,紧贴着墙根,跟在那人身后。

    这条胡同很深,两侧是高高的砖墙,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前面那人走得很快,似乎急着去和同伴汇合。劳衫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走到胡同深处,眼看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离开胡同了,劳衫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眼看就要走到出口,劳衫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打破了夜的寂静。小个子明显愣了一下,猛地转过身,警惕地看向身后。

    昏暗的路灯下,劳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小个子一言不发,握紧拳头,摆出防御的姿态,步步逼近。劳衫也毫不示弱,迎面走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小个子突然暴起,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劳衫的脖子划去。

    劳衫早有防备,微微低头,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勺划过。他身体灵活地一转,一脚踢向小个子的手腕,试图将他手中的刀踢飞。小个子反应也很快,侧身躲过,但还没等他站稳,劳衫的第二脚已经到了。

    这一脚又快又狠,正中小个子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踢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边的杂物堆里。劳衫正要上前结果了他,却见小个子挣扎着爬起来,将手中的短刀向他掷来。劳衫侧身一躲,刀子贴着他的胸口飞过,劳衫伸手一抓,在空中将短刀握在了手里。

    就在这时候,劳衫身后又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另一把短刀从黑暗中飞出,直取他的后心。劳衫反手用刀一挡,「铛」的一声,两把刀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分开的那个人赶了过来,一声口哨响起,两人分头向胡同外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劳衫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将手中的短刀飞掷而出。只听一声惨叫,小个子腿上中刀,扑倒在地。劳衫并没有追赶,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仔细端详。

    刀身精钢打造,寒光逼人,刀柄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劳衫倒吸一口凉气,这刀的形制和工艺,分明是……小鬼子的东西!

    劳衫看着手里的短刀,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开始以为是严叔要找人收拾自己,没想到居然是小鬼子,江城的小鬼子不都离开了么?

    第二天早上,陈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感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起今天要去铺子里看看,便招呼秦浩峰等人一同前往。

    说起来,宋青云这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估计这趟长安他不会白去,不知道会捡漏什么好物件回来。最近铺子里的事情倒是不多,除了要把那个破旧的供销处改造成厂房,也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不过改造厂房这种事情,陈阳早就已经安排给了专业人士去处理,自己落得个清闲自在。想到这里,陈阳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当得还挺称职。

    几人驱车来到了铺子门前,秦浩峰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陈老板,你们可算是开门了,我在这等你们半天了!”

    陈阳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打扮十分利索的中年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还拖着一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旅行箱,正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来。

    这人是从街对面的馄饨摊那边过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吃完早饭。陈阳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是谁,等那人走近了一看,顿时乐了,这不是那位丢了孩子的大哥嘛!

    前两次见到这位大哥的时候,他都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精神抖擞,还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公司的白领呢!难道是……孩子找到了?陈阳心里暗自猜测着。

    “陈老板,你还记得我么?”中年男人走到陈阳面前,热情地打着招呼,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好像他们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陈阳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当然记得他,然后侧过身,伸手示意中年男人进铺子里说话。两人在铺子里坐下后,陈阳便迫不及待地询问中年大哥是不是已经找到那位姑娘了。

    只见中年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陈阳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他又接着询问中年男人的老婆现在情况如何,中年男人听后,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去年十一过后,天气逐渐转凉,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她……去世了。”

    去世了?陈阳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中年大哥,只见他虽然穿着光鲜亮丽,但脸上却写满了沧桑,眼角的皱纹也仿佛多了几道。

    陈阳不禁微微抿了一下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唉,去世了也好,最起码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这次我从外地回来,特意给陈老板带了一些物件,您给掌掌眼,看看怎么样?”中年男人收拾了一下心情,将手中的旅行箱打开,只见里面用报纸包着几件东西。

    他先从箱子里拿出两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裹在外面的报纸。

    陈阳定睛一看,发现是两件民国时期的物件,一件是矾红彩双龙戏珠粥罐,另一件是粉彩婴戏图赏瓶。说起来,这两件物件的年代虽然不算久远,但也算是有点年头了,只可惜做工和用料都比较普通,就算放到后世,估计也卖不上万八块钱的。

    跟中年大哥解释了一下两件物件之后,中年男人从箱底拿出第三件东西,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打开,然后满脸期待地看向陈阳。

    “陈老吧,您看看这件如何?”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黄色的瓷碗轻轻地放在了陈阳面前。

    这件瓷碗看起来颇有些年头,大口,深腹,圈足,通体黄釉,外壁刻着龙凤穿花的图案,内外壁均呈现出黄釉流淌的波纹,侧动时还能看到明显的哈利光闪耀。

    明弘治 黄釉暗刻龙凤纹大碗

    碗底有橘皮纹,圈足露胎处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糯米感。釉光温润,开片自然,包浆浑厚,只可惜在碗口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纹,这无疑让这件瓷碗的价值大打折扣。

    陈阳没接话,而是伸手将那黄瓷碗拿了起来,碗身入手温润,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从指尖传来。他将碗身翻转过来,借着自然光仔细观察,只见碗底的露胎处,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糯米质感,这种质感,可不是现代工艺能仿制出来的。

    他又将碗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碗放到耳边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脆响,声音清脆悦耳,宛如玉石之声,在耳边久久回荡。好东西!

    陈阳心中暗赞,这声音,这成色,这包浆,绝对是明代官窑的精品!陈阳不禁心中暗叹,这碗,怕是不简单啊!

    陈阳故作深沉地咂巴了一下嘴,将瓷碗缓缓放回桌面,摇了摇头,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还算可以,民国时候仿制的,而且碗口有裂,品相不好,可惜了这做工。”

    听到陈阳这么说,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他摆摆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陈老板,您可真会开玩笑,您再仔细看看,这可是明弘治时期的娇黄釉!”

    他此话一出,坐在前面的秦浩峰和柱子不由一愣,他都能看出是明弘治的娇黄釉了?而陈阳心里暗暗笑了一下,自己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