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幻想、可以梦想、可以妄想,但现实会让人清醒。浩劫伊始,凡人的清醒,就是尽量远离变异体,尽快找到活人同伴;凡人的理智,就是尽量找到政府军,尽快恢复社会秩序。

    秩序是所有劫后余生但仍惊魂未定幸存者的共识,而一旦开始相信自己能安全的继续活下去,就会有人试图挑战或改变秩序。

    所以有学者认为,大灾难时期幸存者对秩序的认知,就是一种利己与利他的认知。而前期人类社会道德水准相对物质科技水平的巨大落差,在末日审判的一刻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暴露出来,结果就是生与死的抉择。”……选自----尚贤著《秩序与文明》

    、、、、

    此时的主干道被巨大的钢铁巨门懒腰锁住,四周5米高的水泥墙把警备1区和安置1区,圈山围水,一并封闭围拢在内,墙上墙下全是荷枪实弹的执勤士兵。

    几辆装甲车的车载机枪正盯住大巴车,守门的带队士官示意停车受检。

    于是王崇带头,大家依次下车,王崇跟值班的士官寒暄了几句,就见3个士兵奉命上大巴车巡视检查一番,行李箱,车底盘下,乃至车顶都仔细搜索过一遍后,01小队的众人,再次集体排队,刷脸过了一遍闸机,这才钢铁巨门打开,众人返回大巴车,得以继续前行。

    “怎么又要刷一遍脸?”易风有点心虚,必须弄清楚这算常态,还是临时加强了检查,会不会对四人有针对性。

    “这是基地规定,怕有1区的人,趁机偷渡到2区,或者别的地方,甚至引起不可控的变故或混乱。”

    “安置1区的人不能过来?”

    “不能,他们进入基地时间尚短,为防止隐形病毒潜伏及爆发,需要按1区收容的时长,来确定下一批进入安置2区的名单。”老董回答易风道。

    “我们能直接进入安置2区?”易风又问,毕竟士兵没有阻拦四人继续前行。

    “可以。因为搜粮小队只要出基地,就必然有风险,所以各支搜粮队均在划定的专属营区集中驻扎,晚上轮流巡逻,而且即便有人感染异变,大家对处理丧尸也比较有经验。”

    王崇说的委婉,其实是说,搜粮队这帮亡命徒,回来也是单独区域隔离,就算有人异变,各支搜粮队杀起自己人来也高效专业,不会给基地添麻烦。

    易风众人继续从大巴车窗里观察前路。

    过了水泥墙下的闸口,只见远处沿着山体蔓延下来的围墙又变成了铁丝网墙,山坡上建有警戒塔,山坡下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军营,有营房、有办公楼,有训练场、有军械库等配套建筑。

    显然这里原本就是海珠驻军的一所大型军事设施。

    而主干道右侧,原本是一大片大片的草地,岸边有边防隔离带,也有边防巡逻设施。此刻草地上扎满了整齐划一的军用帐篷,还规划了军事装备停放地点,很多大型武器、军用车辆、榴弹炮、坦克等排列有序。

    继续向前,右侧出现了一片简易停机坪和多架武装直升机,临时搭建的直升机机库里,能看到运输直升机机的轮廓。

    “这里是基地军队的主营区,也是军队首长的指挥中心所在。”王崇介绍道。

    “原有的军营只是右边山坡这边,后来基地建起来,部队增多,这一片全部成了营区。当初建水泥墙,军队首长一声令下,也是优先构建安置1区和安置2区,所以营区还是铁丝网护栏。”老董头补充道。

    “风哥,看到前面横着的铁丝网墙了吗?铁丝网后面就是我们的仓库,也是整个基地的仓储基地。”

    侯东所指的铁丝网护栏,易风原本认为是从山体到海岸建了一座金属墙。因为一眼望去全是金属板,只在主干道上有两扇铁丝网做的隔离门作为出入的门户,门口有哨兵执勤。

    大巴车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铁丝网围栏后面,全是上下两层摞起来的集装箱货柜。这些集装箱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算得上严丝合缝,如同住了驻了一道金属围墙。

    大巴车靠近门岗,王崇从驾驶位的窗户里,伸出手打招呼,哨兵走到隔离门处,打开了锁链,向外拉开了铁丝网的简易门。

    大巴车慢慢经过哨兵身旁,王崇从车窗户递出一盒烟,哨兵敬礼,微笑着接过来放在军装口袋里。

    然后大巴车右拐,驶下主干道,进入一条辅道,辅道尽头山坡下有一座二层建筑,还有因这座建筑圈起来的挺大一片场地。

    建筑的楼顶有几个大字“秦山安保公司培训中心”,这里原来是一个安保或保安公司的训练场,负责银行武装押运、公司、社团的保安保卫等人员的培训。

    如今7层建筑成了军队后勤办公场所,楼顶还安置了观察哨和狙击枪

    当然,那里不是01小队的目的地,大巴车半途就继续拐右,进入一片集装箱圈起来的长方形停车场,里面除了上锁的集装箱,再无其他。

    不用易风几个动手,车里的东西尤其是方便面,凡是能久存的都被装进了用红漆写着01号的下层集装箱里,而何阿姨从集装箱里出来的时候,背上多了个小口袋,看样子像是大米。

    “阿姨,咱们住在哪儿?”叶天语问何阿姨,显然这里不是驻地。

    “还在前面,我们算是第一批逃难的,所以都搬到了保税区里面,过去叫做保税区,现在叫安置2区。里面有点乱,所以先把多余的物资存在咱们小队的仓库里。”何阿姨说话间又摸了一包食盐揣在裤袋里。

    “会不会有人撬咱们的锁?”赵盾看看四周挂锁的集装箱,都写着不同的小队编号,每个小队两个集装箱,上下两层。

    “不会,有士兵巡逻,更主要是楼顶有狙击手,发现偷盗物资可真会开枪击毙,有先例。”侯东看看安保大楼,缩缩脖子。

    “主要是这片区域,专门划出来作为整个基地的物资储备仓库和转运中心。基地为了防止哄抢偷盗,有人以身试法,肯定杀鸡儆猴不留情面。”王崇挑挑捡捡,特意拿了一摞一次性塑料饭盒和筷子,一次性杯子,用一个塑料袋装起来递给易风,道:

    “我们驻地有碗筷,但怕你们不放心,这些先凑活着用。”

    易风接过塑料袋一脸惊讶, 01小队还储备这种东西?

    “我们当初第一次出去搜粮没见识,感觉什么都用得着,凡是想得到、找得到的,全往车里塞,弄回来用不上又舍不得扔,就全存在里面了。”何阿姨笑的有些无奈。

    “哦,那还是有先见之明,这不我们就用上了吗。”易风乐呵呵的,很满意。

    何阿姨和王翠,两个人商量着,又捡了些生活合用的东西,众人有说有笑再次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原路返回主干道,继续直行。

    易风四处打量测算这片仓储中心,究竟有多少集装箱,可能里面装了些什么物资。

    却听叶天语小声提醒:“快看左边。”四个人一起看向叶天语手指的方向。

    目光掠过左侧一片片的集装箱群,300多米外是海岔子的海岸堤坝,而海岔子水域对面,高楼林立。

    其中那两座最高大、醒目的建筑,易风几个都在电视上看过,一座是赌场,一座是银行大厦。

    而此刻,却有比两座高楼更加宏伟,更加高大的存在,那些巨大的烟柱,散布在对面繁华都市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巨大烟柱。

    “对面已经是一座死城,它的人口密度最终毁了这座城市。开始还有人通过陆地连接口岸涌过来,也有从跨海大桥和海底通道过来的。但到处都在爆发,陆地连接口岸只要翻过围墙,过来的概率还大一些。跨海大桥和海底通道一旦交通堵塞,尤其是道路中途爆发丧尸潮,宽度就那么宽,直接就堵死了。

    所以听说跨海大桥和海底通道最后废弃封死,这才保住了湾仔基地,不然就跟市区的陆地口岸一样,丧尸潮涌过来,彻底沦陷。”

    王崇、何阿姨夫妻是本地人,从小就看着对面的高楼长大,土生土长的他们对金莲自治区有着特殊的邻里感情,忍不住一阵唏嘘不已。

    说话间,大巴车驶出了仓储中心的集装箱区域,终于前方又出现了长长的5米高水泥墙,同样依托山势,横跨主干道,连同海岔子。

    区别在于,这次在主干道上铺设了轨道,两扇钢铁门通过上下的滑轨左右移动。

    同样主干道通道两侧也有士兵在执勤,水泥墙上部也有士兵在巡守。

    大巴车双方也是极熟悉了的,右侧驶入车道上的钢门,见大巴车驶来即缓缓移开。大巴车没有停留,径直穿过了水泥墙。

    然后就看到了远处一个十字路口,和路口的圆形花坛大转盘

    “向右1出口是哪里?“常飞罕见的提问。

    “听说是海珠市的临时行政区和家属、军属区;咱们是继续直行要走2出口;绕转盘向左拐的3出口是警备2区的军营。穿过军营的公路就上了琴湾跨海大桥,就进了紫琴岛。”王翠轻声细语的接口答道。

    “意思是说,正前方的远处那道水泥墙与刚经过的这一道,围成的长方形区域里,主干道一侧是行政区,一侧是警备2区,这还不是咱们的安置2区,还要向前?”易风追问道。

    “是啊,阿风哥,咱们住的地方就是之前的保税区。还要往前,等进了前面那一道水泥墙的大门,左拐后,有一个之前企业的大仓库,我们所有的搜粮小队都住在那儿。”

    大巴车终于驶过了下一道水泥墙,向左手望去,仍是整齐划一的军用帐篷,通往跨海大桥的道路仍然通畅,但能远远眺望到大桥上停着几辆装甲车,封锁了桥面,戒备森严,有大队士兵执勤把守。

    向主干道右手看去,能看到一栋交警大队的4层办公楼、一座5层的西部行政中心办公楼,几十栋三层小别墅,三栋11层的小高层,连带小区的物业广场及一楼商铺,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幼儿园。最显眼的是山脚下两座有空中走廊连通的高达10层的医院楼。

    其他散布坐落的,则是一些本地居民从山脚下蔓延到主干道的一栋栋自建房。

    也许这类似自己在宝藏高原军队驻地附近的随军家属区吧,只是不知道家属住楼房还是住民房?

    易风暗自思量,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没有主干道没有岗哨,大巴车很快穿行过去,归心似箭。

    10分钟后,易风众人看到了目的地,一个巨大的拱形门,最上面竖着两个大字“海关”

    拱形门的立柱上,镶嵌着几个大字“海珠市湾仔保税区”,有一队士兵正巡逻经过,而原本的海关岗亭内外,都有士兵持枪在执勤。

    在保税区大门外的右侧,有一片空地,里面停满了五花八门的汽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外表粗狂豪放,各种各样的防撞护栏,车窗上造型各异金属网或金属杆。

    “阿风哥,准备下车,大巴就停在外面的露天停车场,有军队帮忙看着,咱们要步行回家。”

    侯东见易风还老神哉哉,可能还想着开车进保税区,于是提醒道。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东西,王崇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开始倒车停车。

    “别忘了带根钢管,挑带血的那种,一人一根。”侯东又提醒道。

    易风一时没明白,但入乡随俗,照做就好了。于是,他们四个真就每人一根钢管,一手帮着拎东西,一手拖钢管下了车。

    一行人全部下车,王崇又上车从后到前巡视了一遍,这才下车锁好车门。众人有说有笑的跟巡逻士兵打过招呼,排着队行进到岗亭门口。

    门口又是一排十部闸机,继续刷脸。

    门口执勤的士兵,见所有人都无异常,数好了这一队的人数,从岗亭里拿出十几个写着01小队的塑料牌子,按人头一人一个发下去,在得到老王递过去的一包香烟后,敬礼放行。

    “阿风,这次可是用了你们不少香烟,队里有的东西,你们有需要的可以随便拿。”王崇笑眯眯的拍着易风的后背道。

    这几道哨卡,就这几盒香烟,值班的士兵念着自己的好,至少能惦记半个月!

    易风微笑点头:“好!”

    进了门走了大约200米,何阿姨把众人的牌子都收起来,小心放进了一个布包里,贴身存放,说怕大家万一丢了或被偷了,出不了保税区的门。

    何阿姨刚把牌子装起来,接着又紧张起来,一把将拎着塑料袋的叶天语和王翠拢到身边。

    “护住她们!”王崇一声令下,易风四个看得莫名其妙,却见老赖、董明义还有孙氏兄弟他们,个个手里钢管带血的尖头冲外,围成一个椭圆,有的补位、有的殿后,大家缓缓向前。

    很快,易风四个看明白了。

    保税区,没有高层建筑,全都是工业厂房,最高的也不过4层楼,但每个工厂企业的圈地面积大,而保税区里闲置的空地,全是面积巨大的草坪。

    此刻,草坪上的草全都趴在了地上,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帐篷遮盖了整个保税区,一眼望去反而没有安置1区规范有序。安置1区的帐篷都规格相仿、色调统一。

    后来听王崇说,因为保税区原本的封闭式管理,水泥的外部围墙,内部企业各自的栅栏围墙形成了区块封闭,保税区只有工作场所没有宿舍住宅,爆发前企业员工的居家隔离政策,使保税区成了具备一定屏障,相对安全的场所。

    在加上毗邻海珠驻军军营,早期前来寻求庇护的幸存者,很自然就被安排进了清理后的保税区进行集中安置。

    但首批安置也意味着很多物资都是东拼西凑,包括帐篷。等后续补充了标准帐篷,又因为后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需要安置,也就不存在替换的可能了。

    于是最早的保税区安置点,即今天的安置2区,就成了现在这幅邋遢模样。

    草坪上各色帐篷里的家伙,原本或躺或卧、无精打采,等看清了保税区门口正有一队人马进来,还带着大包小包,个个都两眼放光,有不少立刻挣扎着爬起来。

    有些行动快的已经在向01小队围拢过来。

    这时候,易风有些怀念一路上主干道两侧的铁丝网护栏了,而铁丝网之前拦住的还多是些孩子。

    “小心我的枪尖啊,这可是戳过10多个丧尸的,看到没,有些泛白的那可是脑浆!从管子里向外滴的是骨髓。”侯东冲着围过来的人开始晃动布满污血的钢管,大声恐吓的同时也给自己壮胆。

    易风一听,乐了。拿钢管是拿来吓唬人的,这是怕被哄抢阿!

    这么一对比,似乎安置1区那群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幸存者,比安置2区呆的久了的更守规矩。

    眼瞅着人越聚越多,靠得也越来越近,易风、常飞和赵盾也只好挺起钢管,加入防卫行列。

    沾染了行尸血污的钢管确实好用,只要一比划,围观的人就会往后退一步。

    但随着人越来越多,还是迟早会出事,保不齐群众里有坏人啊!

    “啊!”的一声惨叫,从01小队椭圆队列的左边传出来。

    众人开始还以为是侯东这个毛小子不小心伤了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老人,董明义。

    一个30多岁的男子正捂着自己的手腕惨叫,他周围聚拢的人顿时呼啦啦闪开一片。

    “哪个王八羔子从后面挤的我?”中年男子跳着脚对着身后大喊大叫,却始终没人搭理。

    乖乖,这时候谁搭茬谁死啊!

    男子找不到耍横的对象,残狼般的凶狠目光直勾勾盯住了董明义的老脸。

    “老不死的,你敢扎我,左右都是个死,我跟你拼了!”

    董明义一见这家伙要拼命,心里明白,如果被这个垂死挣扎的家伙近了身,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就会趁机一拥而上。

    男子张牙舞爪就要撕扯老董,老董一咬牙,钢管再一次戳出,刚好顶住像一只正扑来的疯狗样的男人胸膛。

    老头虽然心里发狠,但像捅行尸一样去捅一个大活人的眼睛,他可没有这种思想准备。

    这一心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男子一把就握住了胸前的钢管,额头上青筋乱蹦,另一只手握拳冲着老董头的鼻子就撞了过来。

    易风一看架势,有些犹豫该杀还是不杀,毕竟这里有正规军,有枪杆子,有规矩。

    “啪”一声轻脆的枪响,有人作了决断。

    枪声过后,一队士兵分开众人,打头的是个军官,一脸平静地将92式手枪装进枪套里。

    军官身材中等,瓜子脸盘,显得挺文雅,年纪不大,估计也就20岁上下,可肩膀上扛着的军衔却不低。

    一杠三星,竟是个上尉。

    “连长,怎么处置。”身旁的士兵一张嘴,印证了易风他们的判断。

    “这个人已经被感染了,拖出去处理掉。”

    年轻军官一张口,标准的京都口音。

    “还围着干什么?是不是想陪他一起拖出去火化?”年轻军官眉毛一挑,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

    围观的人一看,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枪毙了,谁还敢往枪口上撞。一个个横眉竖目、狠狠地瞪着易风一伙人,然后一步三回头、不甘心的散开去。

    “谢谢您,连长同志!”王崇赶紧点头哈腰的凑到军官的面前,掏出最好的烟递过去。

    “不必了,你们这些人只要少在基地惹事就行了,事情我都看见了,怨不得你们,时候不早了,趁着天还亮,快回去吧。”

    军人摆摆手,说完就潇洒的转了个身,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离开了。

    而易风几个并不知道,在军官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心怦怦加速了一些,因为他瞥见了队伍中间一个曼妙的身影,一张清纯秀丽的脸。

    叶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