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第二次被大小铁手抓起来,就没有再砸到桥上了,毕竟摔得太散就不好收拾了,吊杆旋转到桥边,与桥下的拖船对好落点,越野车车身在拖船正后方不远处位置平拍入海,溅起巨大的浪花。

    “直接扔海里?”易风干脆也不问别人了,直接问宣传干事,这家伙大概率有剧本。

    “拖船后面有浮箱拖着的特制网,暂时都潜在水下看不到,扔下去的车辆达到了载荷,浮箱一漂出水面就该换下一组浮箱了,这算是片尾的小惊喜。夕阳西下,拖船拖着长长的浮箱驳船长龙,里面兜着一辆辆报废车,渐渐向大海驶去,是不是很有画面感?”

    易风本就莫名升起一丝淡淡的挫败感,似乎不用自己费心思筹划,这次任务也会按某种轨迹走下去。

    果不其然,这位宣传干事他整个过程全知道,夕阳下山的画面感都设计好了。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由叶天语负责这次飞鹤大桥清剿行动?

    当然,此时的易风几个对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情况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他们自幼在军校长大,像仇朗那样牵着他们鼻子走的教官见多了,也就学会了顺其自然。(据回忆录记载,那时背着仇朗聊天,易风用的是“逆来顺受”)。

    仇朗一直教育他们,要在生活中学习,在烦恼中历练,到达终点的路有很多条,沿着别人的路走也行,关键自己要长眼睛,不长心眼走谁的路都是绝路。

    据传某些野史还记录了仇朗另一句话“走别人的路,让别人开路;等别人没路,走自己的路。”然后被一个嘴贱的学生接了一句“容易被别人埋雷。”被仇朗一个字“滚”,立马老实。

    任务看似变得简单了很多,建功队防住前方冲过来的,铁手把尸体扔到对向车道,对向车道的废弃汽车被当作重锤把丧尸砸一波,然后被扔到桥下的水下大网里,搜救小队则负责隔着桥中央护栏消灭那些赶来送死的。

    当对向车道一段桥面的车辆被移走,只剩丧尸和死尸堆积的时候,有专人负责点火焚烧,直接火化。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按步就班,宣传干事的镜头会以叶天语为中心,抓取所有的过程镜头,让观众看到丧尸的丑陋笨拙,看到燃烧的烈焰浓烟,看到叶天语、搜救小队各个年龄段,尤其是年轻人的举重若轻、勇敢无畏,也看到曾经为非作歹、身上纹着生猛海鲜的犯罪人员协同配合,挡在叶天语和搜救小队的正前方。

    这里有一个原本娇滴滴的美少文化身的英勇战士;这里也有一群曾经碌碌无为、甚至违法犯错的罪人奋起抗争,筑起的热血长城。

    这群人都能在我们身边,在丧尸一线努力战斗,其他更多的人是不是也应该鼓起勇气,重建家园呢?可能这就是宣传干事所肩负的任务使命吧!

    当然,宣传干事能有时间有心思精选情节和镜头,其实离不开特殊地形的特效加持,也离不开灰皮猴子等其它怪物给面子。

    因为大桥上遍布遗弃损毁的车辆,直接变成了阻挡丧尸前进的阻碍,它们相当于被卡在很多个格子间里,尤其是吊车司机师傅很是经验老道,有时候他看到某区域车少丧尸多,还会贴心地抓起几辆车扔下去,人为建立隔断区域。

    如此一来,易风、叶天语等众人进入模式化的打怪程序:

    干掉一批、堆成一堆、焚烧火化、把卡位的车辆拿开扔海里;干掉放过来的下一批、堆成一堆……不断重复操作,当一大段桥面清理完毕,易风、叶天语和搜救队、建功队的整体队列就向前方移动一段。众人越干越轻松,氛围也越来越融洽,尤其是吃午餐的时候,搜救队、易风四个以及宣传干事跟建功队分享了不少肉罐头之后,建功队普遍的尴尬神情一扫而空,尤其是安置一区在之前抢过易风罐头的大胖子,简直是感激泣零,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反正易风看到摄像机一直没闲着。

    而且易风几个还在建功队里看到了段光和段亮两兄弟躲躲闪闪的身影,搜救01小队的人也都发现了,最终大家都假装没看见。但易风不得不盯着宣传干事的背影浮想联翩:

    莫非这又是一个套路环节,“相逢一笑泯恩愁”,“以德报怨”、“感化与团结”?或者是对待“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的霄小之徒“就地正法、严肃法纪、坚决镇压”。

    只怕这些都有可能,否则另一台摄相机怎么一直比较专注于盯着建功队呢!那位宣传干事不会时时都摸一摸腰里的手枪吧!易风暗自决定下午要好好观察一下。

    下午,一切照旧,丧尸们被吊车司机师傅通过叠放、移除车辆,一批批放过来,一批批干掉,一批批火化。唯一的小小变动是桥下的拖船没能等到夕阳西下,午饭后略微休整开工没多久,在两台吊车和四支小队的共同努力下,拖船身后由特种浮箱和特制网结成的5个长方形特殊“驳船”就满载浮出了水面,宋西方只好先行开船拖走了。

    易风还以为会暂时歇工,结果另一艘拖船已经沿着上游河道缓缓向着桥下驶过来,通讯器里也多了新的声音跟大家打招呼,于是大家按既有方略和节奏继续清理桥上丧尸,所谓熟能生巧,效率继续提升。

    即便如此,当夕阳落山时,众人紧赶慢赶,还要算上桥头舟桥连队事先清理的路段,也才大约前进了2公里,清理了大约800台废弃车辆,至于干掉了多少丧尸就没法计数了,反正最后都烧成一堆一堆的,等最后阶段派推土机等辅助车辆收尾,往大海里一铲一抛,海风一吹,大雨一冲,桥面慢慢也就干净了。

    等第二艘拖船后面串着的5个长方形特殊“驳船”也满载浮出水面后,易风众人暂时收工回营,这时候讲究所谓的“秉烛夜战、通宵达旦”可不是什么勤劳肯干、踏实奉献,而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飞鹤大桥可是直通湾仔基地的后方腹地,夜黑风高肯定是断开连接基地的通道,基地的人才相对睡得安稳些。四周都黑灯瞎火的,一群人在桥上挑灯夜战,简直就是暗夜里的灯塔,跟开门揖盗、引狼入室的二百五差不了多少。

    所以,回营前不光吊车司机师傅们在大桥桥面上用废弃车辆做了几道拦路闸,等易风四人与其他任务人员一起撤下桥后,舟桥连队更是把钢架桥都回收了,飞鹤大桥继续维持断桥状态。

    AC228年3月21日早6时,

    易风四人众和搜救01、02小队、建功01、02小队准时出现在飞鹤大桥昨天清理过的桥段,轻车熟路继续干。

    对比昨天,吊车新增一台,大巴车等运输车辆这次也跟着上了桥,天公作美,多云多风让桥上复杂的气味清新了很多。

    另一个变化是叶天语在易风、常飞、赵盾的协助下搞了一次刺杀突击。

    具体表现为四个人脱离队列,径自在这条车辆相对较少的车道上向前攻击突破,宣传干事给的要点是突出快、准、狠。

    结果扛着摄像机的他后悔了,当易风四个人,左肩背枪、右肩背刀,手持钢管长矛越众而出的时候还好,镜头也跟得上。

    一旦易风四个放手去干,迈开腿向前,摄像机镜头开始也还能抓到人,一转眼就只剩下四道远去的背影了,只听到宣传干事在通讯系统喊:

    “慢点,慢点”

    易风在通讯器里答:

    “你可以多拍几个长镜头。”

    “这不叫长镜头好不好,最多叫远景。”

    “那就多拍点远景!”

    “你们已经远得只剩下四个小黑点了,还咋远?你们等我下啊!”

    宣传干事边喊边开始提速。

    如此一来,建功队就处于半失业状态,好在另一台摄像机还在,两支小队也很积极主动,迅速沿着中央护栏一字拉开,加入了搜救小队隔着中间护栏向对向车道丧尸不停刺杀的行列。再加上3台吊车也加力输出,整体清理效率竟然直线提升。

    与丧尸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6点,身边遇到的人几乎都把这些死了还能瞎逛的变异体称为“丧尸”,易风四人自己聊天却一直称呼其为“行尸”,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它们也许某一刻就也会动脑子了。

    当然为方便与周围人沟通也只能人从众,也希望它们真如影视剧里的“丧尸”一样,就这样一直风吹日晒的溜达下去,最好傻乎乎烂成泥也就世界清净了。

    夕阳西下,整体重复昨天的模式,而易风四个往前这么一冲一杀,建功队增援了搜救队,21日一天向前挺进了差不多4公里。

    乘车返回的搜救队和建功队员们甚至不自觉生出了一丝期盼,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跟着叶天语四个专业清理堵塞的大桥,似乎也不错。

    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更不用像其他小队一样执行一些面对不确定性的任务,而且自己干了活儿还有人拍摄记录。

    当然,今天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队员们可以这样想,易风四个不能这么想。因为他们冲在前面,自然也第一个发现了前面的异常。

    桥上出现了新鲜的粪便,而且不是一坨,是在飞鹤大桥后三分之一段开始的不同区域内零星分布,甚至常飞一溜烟前出到大桥更前段,也发现了更多粪便的痕迹。

    开始四个人被吓了一跳,这是丧尸的排泄物?

    它们也能完成进食、消化、吸收后排泄废弃物的体内内循环?

    四个人马上分头行动去观察桥面上不断对着他们嘶吼挥舞双爪的丧尸们。好在大桥上有上万个丧尸,观察样本足够大。

    观察后,四人讨论一番的结果是:这些丧尸变异体拉不拉屎不确定,但绝对拉不出那么成堆规整的屎,因为它们原本都在漫无目的瞎逛、在左摇右摆,既不会脱裤子,更不会深蹲!

    等四人最终搞出个结论来,心里的石头初步落了地,又相视苦笑,如今四个人竟然已经到了不得不研究行尸变异体拉不拉屎的地步,甚至讨论了半天都没觉得恶心,真是时局所迫、造化弄人。

    最后趁着宣传干事追上来的空隙,四人又仔细勘察了一番,幸运的从几坨干了的粪便上发现了几枚兽蹄印,只是从形状上分辨,有些类似于常见的肉猪类生物,但蹄印却大了不少,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等宣传干事追上来,四人众也只能配合宣传需要继续开工干活了。

    AC228年3月21日傍晚,

    湾仔基地外派飞鹤大桥清理分队再次收工回营,兴高彩烈往回跑,每晚的大屏幕是众多幸存者心中的期盼。

    桥面清理分队的一个优待就是每晚都能赶上看新闻播报。至于易风四个,他们更喜欢呆在周涛连部,以免从吃瓜群众又变成被吃的瓜。

    四人回到连部,惊喜的发现周涛带着全连已经回来了。因为一直跟着周涛连队行动,叶天语引起的反响相对平静。

    一班长等人热情地邀请易风四个去看新闻播报,盛情难却,四个人在队列中央被掩护起来,拿着小凳子一起向安置一区的高架桥列队而行。

    高架桥是附近驻军休整观看的主要场所,附近驻军都安排了固定区域,叶天语混在其中,桥下桥上都波澜不惊。

    但很快,易风看热闹看得就不淡定了,是因为国外的几则新闻播报。

    其中有一条是美利亚的新闻,画面上先讲了美利亚为了文明传承和孩子教育,开启了“未来方舟”计划,据介绍是将各行各业幸存者中有一技之长,有专业技能,有代表性和突出能力的人士,集中征招,聚集到国家在各地设立的基地保密区、安全区,共同编篡文明教材,录制授课视频,试图利用人工智能实现无人化自主教学和学习工作,各行各业只要孩子愿意自学都能自学成才。

    所以播报的视频上有的厨师正在食堂做菜,三五个政府人员等在旁边接人;有的是简易试验室里忙碌的研究人员,门外站看几个制服人员;有的农场里,一个中年人正给牲畜铲草,一架直升机盘旋而下;一个老教授正在某个幸存者基地里的草坪上,两个青年扶着一扇黑色的门板,老人正用白粉笔教一群孩子数学题,在孩子们身后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有赖于美利亚的摄像头和人工智能更普及、更广泛,新闻素材取材的难度变小,可采用的视频可抓取的角度也越多,估计厨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食堂里还有摄像头并且还能被中央处理器给剪辑出来。

    易风开始看到几个镜头晃过去,只是愣了一下,后来就越看越认真。

    美利亚有几幅画面上的几个被接走的人,衣服的不同位置也是有皇火蚁图案的,当然可能有更多画面一眼没看到或者有些人没有标识就是普通人。

    如果这可能是巧合,接下来的报道就有些意思了。

    美利亚是这么报道的:

    “因政府启动事关未来儿童教育传承的“未来方舟”计划,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都有人被征召、秘密集中参与计划。此举在各地幸存者中引发部分人群的抗议,抗议者认为政府启动的是只针对精英、贵族阶层的“末日地堡”行动。未被选中的人群可能是不被重视、认可,甚至未来情况进一步恶化时,他们可能是被抛弃或计划抛弃的阶层。这种抗议在各个基地爆发,并迅速演化为当地的暴乱和抢劫。在军方果断采取镇压和逮捕行动后,还有大批暴徒分散潜藏到各个幸存者聚集区,政府和军方已开展大规模搜捕行动。

    鉴于部分暴徒携带枪支,故政府提醒各幸存者聚集区民众,配合政府和军方的搜捕和调查行动,切勿惊慌和抗拒执法。”

    然后画面切换,从抗议现场的镜头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持枪围堵或进入各个聚居区,以及很多人被头戴头套从聚集区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帐篷里被士兵押解上车的镜头。

    易风又从搜捕的镜头里发现了熟悉的皇火蚁图案。

    然后,像是各国政府采取的统一行动,俄尔、法卡、德罗巴,印他等国的简短播报里也是类似的情况,政府征召了一批人,集中起来编写总结本国的各行各业文明传承资料,目的都是让孩子们在人工智能辅助下通过自学教材能把各行各业都独立传承下去。

    随后一样的套路,派人征召一批,之后有人抗议,之后大大小小的暴乱,然后各国政府和军方在各个聚集地抓暴徒,搜查嫌犯,戴头套的嫌犯被逮捕。

    东华各地幸存者基地,凡是能看到新闻播报的,大多数人都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有的怀疑东华也在搞但自己和周围人不知情;有的质疑原来住在旁边帐蓬的秩序员听说被调走建防火墙去了,不会就是被征召了吧;有的猜测大食堂的厨子听说报名去给研究所做饭去了,难道也去写书了,那家伙是个粗人啊;有的想起昨天基地通知要外扩,电脑抽签D115聚集分片区,整个搬迁去了新地点,一个片区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但估计应该不算;有的想起基地要在新开辟的安全区开荒种地,因为没人报名,基地用身份证抽签强制迁去了一批,看似应该跟这个也没太大关系。

    更多人在想,自己算不算行业内的专业人才,至少是基地内幸存者中该行业的专业精英,会不会东华国或基地也有征召的命令发出来,会不会有自己?要有自己的话,待遇是不是也可能提高?

    反正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想法在东华国各个幸存者基地也快速漫延开来。

    正应了那句话,懂行的看门道,不懂行的看热闹。

    易风就是先看热闹后看门道的那类人之一。

    尤其是接下来的内容似乎验证了易风的想法。

    叶天语的宣传片再次出现了,《战争纪实》连载续集。

    内容画面正是那一晚食品厂救援转移幸存者的全过程,当易风睁大眼看着屏幕上,当初宣传干事站在N-53直升机旁边给食品厂接应出来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拍了特写镜头,结果一个个幸存者的形象就这样完整呈现在了大屏幕上。

    易风心里立刻敞亮起来,看来系统批量捕捉识别皇火蚁标志危险分子的功能实现了,否则食品厂的三个大冤种不可能就这么在叶天语的宣传片中堂而皇之的广而告之。

    甚至纪录片片尾的解说词中还专门提及了食品厂解救的幸存者已经被全部安全的转运到海珠市区毗邻的一座无人小岛上进行安检隔离,就差把横干岛的名字直接敲在字幕上了。

    “邪教的层次,直观体现为它影响的人数。人数越多也意味着它有比其它邪教更能令邪教徒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并使教徒内部能更容易相互之间达成统一共识,分享某种特殊性、特征性的情感共鸣,从而形成统一的认知协同和行为一致性。

    历史告诉我们,更高层次的邪教,反而更善于利用物理、化学、气候学或者生物学等学科中的某些不为人众所周知、小众化的知识,甚至因某些成员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偶然性发现而获得的、暂时具备独享性、私密性的知识。邪教就是擅长利用这些所学所知与其他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性,结合社会学和心理学的一些原理和方法手段来蛊惑众生、愚弄人心。

    大灾难时期,皇火蚁标识能够并且敢于明目张胆的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这个独有标识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被教派内的成员相互认知识别,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普罗大众而言,皇火蚁标识即便摆在眼前、近在咫尺都毫无察觉。

    于是身为教派成员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并日益牢固,他们将自己视为‘高维生命’,并以此建立起漠视、蔑视普通人类的鄙视链,最终以自我认知的‘高维生命’、‘非我族类’的割裂心态,以残忍冷酷的手段在末日风暴的血雨腥风中推波助澜。”

    -----节选自弗雷德曼的《宗教与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