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叫,敌人到。”

    苏婉只在杀刘班头那晚听到过它的鸣叫,后来便再也没听到过。

    它也从没在人前露过脸,仿佛是个兢兢业业的高空监控探头,一有危险便会发出警告。

    贺家军反应迅速,个个严阵以待,准备战斗。

    羊群也躁动不安起来,老焦等人按照苏婉的嘱咐,给动静比较大的羊喂草料,一时之间也能控制住状况。

    苏禾将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如虎。

    黑夜中树影攒动,像藏了不少怪物,显得阴森恐怖。

    赵怀光骑马跟在贺长霄身后,捏紧了缰绳,低声问:“统帅,可是有野兽出没?”

    贺长霄面色凝重,盯着那黑黢黢的山影,肯定道:“是人。”

    人?

    赵成光驱马跑了几步,对着虚空厉声道:“山里的小贼听着,这里是你爷爷贺家军的地盘,不想死就赶快滚,不然老子让你尝尝环首刀的厉害!”

    只听得风声阵阵,虫鸣影消,久久未有回音。

    赵成光回首看向贺长霄:“统帅,现在咋办?”

    贺长霄没有回答,他朝着天空动唇成音,发出一阵低促的口哨声,那鹰隼随即高亢的回应。

    像是在沟通。

    “人走了。”贺长霄道:“今晚多派些人守着。”

    苏婉也抬头望天,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转眼便不见了。

    苏沐拉了拉苏婉的衣袖,好似要同她说话。

    苏婉弯下腰,轻声问:“害怕了?”

    苏沐摇摇头,却搂紧了苏婉,身子不住发抖。

    苏婉爱怜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沐儿放心,有这么多官差在,坏人不敢轻易来的。”

    苏沐小声说:“他们也是坏人。”

    “还有你爹爹呢,姑姑也在,不怕。”

    苏弘也凑过去搂住妹妹,可他不说话,却只瞧着天空发呆。

    “放心,它现在也一定驰骋于天地,自由翱翔。”苏禾摸着儿子的脑袋,幽幽叹了口气。

    他曾经送给弘儿一只白隼,弘儿爱惜非常,与它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公主常笑说它是弘儿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竟让府里的人称它小少爷,久而久之,连它的真名都给忘了。

    家破那天,府里冲进来好多官兵。弘儿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匆匆将白隼带到后院放生了。

    那白隼起初不走,陪着他一路西行,风餐露宿,夜晚就落在弘儿身上守着他。

    可突然有一天,它不见了,至今未曾回来。

    苏弘低下头,眼里隐隐泛出湿意,白隼肯定生他的气了,他不该朝它发脾气的,母亲常对他说“不迁怒不贰过”,他没有听母亲的话,把流放路上受的委屈都发泄在白隼上,白隼走时的叫声是苏弘从未听过的悲伤。

    他伤心间,眼泪却被人轻轻拭了干净。

    苏弘忍受不住,也抱着苏婉痛哭起来。

    苏禾不忍转过头去,那苏魏却像算好了时辰,立即嘲笑道:“大哥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怎么样,看着别人威风凛凛,自己却什么都干不了的日子不好过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苏禾长身玉立,不紧不慢走到苏魏跟前,看着他无力的右手,酸涩道:“我们虽不是同父同母,可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看待,就跟父亲和二叔那样。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父亲谋划此事时,会瞒着二叔吗?”

    苏魏脸扭曲的如同被恶魔折磨过,嘴里一字一句吐出恶语:“少拿这些虚情假意糊弄我,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阴影里,别人提起我,都只会说这是苏禾的弟弟。苏禾多厉害啊,年少成名,战无不胜,又娶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如今这只手也是因你而断,你能还我一只手吗?”

    苏禾盯着他半晌,无奈道:“你是真的没救了。你的手是如何断的,我一直替你瞒着,今后也不会再提,你若是还顾念一丝兄弟之情,便别再迁怒于人,好好活着吧。”

    说完便回到了子女身边。

    今夜众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赵成光便带着人去四周查看,在一坐山头发现几处马蹄印和脚掌印。

    “大概十个人以内。”赵成光判断道:“估计是一小撮山匪,专抢过路行商的,昨夜听到动静,没想到咱有这么多人,自个儿吓跑了。”

    贺长霄却没那么放松警惕:“从今往后多派些人守夜,别掉以轻心。”

    左霖一直缠着他让他来运羊,便是听说此处匪盗横行,今年内好几家大商旅便在此被洗劫一空。这些商旅雇得可是专业的镖师,武功了得,却均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回去得与左霖商量商量剿匪的事宜,若是再让他们猖狂下去,再也没有商旅敢出关了。没有商队,凉州城里能关一大批铺子,多一大批无生计的游民。

    虎啸立在他身旁,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它这两天可以稍稍踱步,便再也躺不住了,时刻得跳下车转悠转悠。

    它盯着在羊群中给羊扎屁股的女人半晌,“嗷呜”一声发出声长啸,故作轻松向苏婉那儿走。

    这群羊闻到天敌的气味,立马不安起来,有几个甚至跳到别的羊身上去了。

    “这。。。。”老焦瞧着越来越近的大狼,腿也抖得厉害,又不敢大声叫人。

    虎啸却不靠近,一屁股坐到离羊几尺远的地方,甩着尾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坏心思。

    得亏部队立马启程了,不然苏婉都快要装不下去了。到底啥毛病啊,当初就不应该救它!

    苏婉气呼呼赶着羊上路,苏沐也跟在她旁边,高兴地牵了一只羊绳。

    这只羊特别喜欢她,只要她在,小羊便会凑到她身边陪她玩,在这苦寒之地,她有了第一个朋友。

    就在大伙儿快忘了昨晚之事时,天空突然又传来了白隼的叫声。

    苏婉记得这个叫声,预示敌人又来了!

    那看不到的路尽头,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羊群立马躁动,得亏昨夜的木棍没有卸下来,羊只跑了两步便被木棍敲击前腿,吃痛停了下来。

    苏婉稳住头羊,尽力安抚它的情绪,只要它稳定,后面的羊再乱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贺家军摆开阵型,由贺长霄打头阵,不一会儿,那马蹄声便愈发近了,只见七八个面容凶狠的男人带着一群手持长剑的人闹哄哄杀了过来。